一些没中招的百夫长、千夫长们焦头烂额的挨个扒拉,却谁也弄不清到底怎么回事。飞奔着去通报,却发现上至皇太叔楚王父子俩,下至各路偏军副将,加起来不剩十个还能说能动能下令的了。最为诡异的是,这么多人一起受害,却没有一个人说得出究竟。联想起昨日霸道通过两军阵前的疑似神仙役,叛军阵营里顿时响起连天的祈祷和忏悔声。就连皇太叔都捂着肚子艰难万分的从肿胀的喉咙里挤出含糊不清的痛骂,满心懊悔被儿子煽动招来这场大祸。
这倒霉催的皇太叔,虽有正统名分,却没多少争夺帝位的念头,要不当年兴宗一死他就该反了,那会儿还能落个同情票,比现在更加名正言顺。他既然忍了这么多年,都忍习惯了,突然爆发全都是因他儿子楚王野心勃勃撺掇起来的,昨夜被人探营下毒就已经吓得半死了,今日再见到己方阵营遭到天谴,更是连悔带吓差点儿背过气去。段誉扔下的谆谆劝诫基本已经被认定为神谕了,皇太叔捂着喉咙大力比划着就要撤军回去请罪。倒是楚王十分顽强,还在折腾,由于段誉信中建议他们去跟现任辽帝化南北而治,各据一半,放弃篡位称帝,改为并肩王共治。这建议虽不完全合乎楚王心愿,但好过听他爹的直接回去请罪兼送死。因此张牙舞爪拉着他爹一通比划,皇太叔被他闹的肚子又疼起来,又气又怕,也无心再做什么,直接写了一纸手书,大意是说:他虽身为先皇太弟,当今皇太叔,为君可谓正位,但如今年事已高,便将己身正统传于儿子原南院大王,楚王,连同手中天下兵马大元帅的虎符也一并传了,从今以后百万雄师都听他儿子指挥,有事儿别找他老人家了。
楚王看完,高兴的对着他爹连连磕头作揖,皇太叔疲劳烦腻的挥手示意他出去安抚军队,就有气无力的趴回炕上哼唧去了。
另外一边,萧峰一路紧赶慢赶,不时偷袭一个跑在最后打狼的小兵,换上衣服,遮住头脸,混在败军之中东奔西窜,漂移前进,赶到前一队里,就再偷袭一人,更衣继续。这么一路跑一路换,终于赶在日落前,八万余军暂驻苍茫山脚下时,移形换影到了耶律洪基身边。天将擦黑,众军士又饥又累,皇上一停,便即在坡上赶造营寨,居高临下,以作守御之计。可是安营毕,左等右等不见叛军追击,众将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叛军久久不至,到底是不来了呢,还是怎么样,心里没底,便迟迟不敢下令让手下生火做饭,生怕这边一松懈下来,叛军就冲杀到眼前了。于是,这个晚上,耶律洪基亲兵彻夜未眠,忍饥挨饿提心吊胆;皇太叔父子军中则好梦酣畅,却乐极生悲,叫一顿看似非常普通而正常的早饭搅和的昏天黑地。
段世子一刻钟想出来的计划,两柱香布置的任务,三路人马通宵赶工的结果——壮哉!
这日晚间,耶律洪基站在山崖之旁,向南眺望,满目凄凉,心下黯然,久久不语。萧峰远远混在皮室大帐亲卫里看着,他目力极强,便连耶律洪基面上的细微表情也瞧得一清二楚。见这位前世也曾真心相交同甘共苦过的结义兄长落魄神伤,心中着实有些酸楚。殊不知,耶律洪基此时心中却是在惦念他呢。
却原来,耶律洪基今日被叛军击败,千里溃逃,只道已经没有指望,心中大恨,他身为国君,不能受辱于叛,自刎以报社稷的骨气还是有的,可死前不能亲眼看见敌首同赴黄泉却是痛恨万分。他这会儿惦念萧峰,想的可不是什么好事儿。他心心念念的是,当初皇太后力劝他重用萧家父子的时候详细描述过的萧远山、萧峰二人武功之高强,杀敌之数目,后悔当初没有顺着母后的意思,笼络了这二人来。如果有两个顶尖高手在麾下,不说今日如何扭转乾坤,总能有朝一日偷偷摸摸去暗杀了皇太叔和楚王那对奸佞,他也能落个瞑目。
被寄予刺客厚望的萧峰此时正在四处张望自己认识的北院高官,他知道北院大王和北院枢密使都是耶律洪基的死忠,便不指望通过他们去劝说耶律洪基同意划分南北而治。他当然也知道这个主意对于耶律洪基来说,虽然是能在不依靠他盖世武功的情况下保住性命皇位的最好办法,可对于任何一位帝王,也是个极大的羞辱了。凭心而论,若是他当年做丐帮帮主的时候,有个人跳出来劝他跟全冠清并肩统领丐帮,他也得把那人扇出去。这时候去劝说耶律洪基跟叛军首领谈和,也确实气人得很。只是一想到日后耶律洪基野心膨胀,挥军南下,意欲踏平中原时的血流成河,民不聊生,萧峰觉得,羞辱他一个,幸福千万人,也可以捂着良心说这是替耶律洪基做功德了。只是此间事一了,他还是及早抽身,远离大辽,最好是终生不再露面方能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