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白没答,他低头看着林润,右眼被丹青硫炎腐蚀至今未好,只剩一只左眼看人,现在这只左眼倒映着林润的影子,一晃神顾白隐约看见了林玄雨。
这孩子的眉眼……
“金火灵根是不是就可以跟在仙人身边了?”
顾白回过神来,林润正抓着他的衣角撒娇,眼里是全然的天真与孺慕,他还不知人心险恶,这世上诸事难测。
“……金火灵根已经很好了。”顾白道,他还想再和林润说几句,绘了符纹的空地发出一阵亮光,有人现身于此。
“你出卖我!”顾白当即推开林润,祭出长剑对准来人,空闲的左手藏在袖中,握紧手枪。
眼下他修为大跌,没有全盛时期的水平,只能堪堪对付一些不入流的东西,若是碰上了棘手的……顾白眼神一冷,拼个半死也需逃走。
他知道一只羽族落在有心人手里会是什么下场。
跌坐在地的林润一阵茫然,他的手掌心被粗粝的地面磨破了,一些碎石揉进细嫩的皮肉里火辣辣的疼,可是林润觉得心里更疼,疼得他眼泪都掉下来。
他从来都没有伤害过仙人,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会是。
“哎呀是羽族。”不请自来的凌代容瞧见坐在地上哭的林润以及严阵以待的顾白,不好意思收起长剑来,试着从阵法里跨出一步,想和顾白拉远一点距离。
她听说过羽族,外貌和人族无异,只是在背后多生了一对羽翼,羽翼大小和体质纯净度有关,越大的就越适合做鼎炉。眼前这位羽族,羽翼大的好看。
就像御兽园里开了灵智还没化形的仙鹤,脑袋身体都长齐了,偏偏双手还是一对翅膀,在原地里扑通着想上天。
凌代容被这个画面逗得笑出来,她见顾白一动不动站那拿剑对着自己,只好讪讪收了笑容,解释道,“我听说这孩子有修士收了,便想着过来拜访道友,哪知……”
哪知这个便宜师父是羽族,哪有羽族收人族做弟子的道理。
顾白冷声道,“我不收他。”
林润浑身一震,不可置信望着顾白。
凌代容一听有戏,不由喜上眉梢,开口道,“道友的意思是肯割爱了。”
顾白借着反射的水光看清了凌代容的相貌,凌代容和百年后没有区别,仍是那副少女模样,双眸清澈,带着一股不服输的劲。
是凌长老……顾白想起池子里泡的药材,便放下剑来,语气也放软一些,“你想要就带走吧。”
凌代容不明白顾白为何突然改变态度,不过既然对方同意,她也乐得收下,双灵根收了不亏,她不要门里其他长老会要。
不过……凌代容看着一言不发的林润,摸摸袖子为难道,“道友是因为气小童暴露行踪才会说出这等话来,这孩子并没有告诉我道友的修行之处,反倒担心道友匆匆赶来报信,我是暗中跟踪过来的。”
大半张脸都被面具挡去了,顾白是何表情凌代容也不知道,她大约能摸出对方的修为,至少在自己以下,并且听闻气息,多半是身受重伤,在此偷偷疗伤。
在顾白不知情的情况下,凌代容已经脑补了一系列悲惨故事,一个天真善良的羽族初出茅庐,不知人间险恶,被骗拐卖,沦落危险之处,饱经虐待折磨,最终奋力挣扎,逃出生天,其中可能还夹杂着尔虞我诈,勾心斗角。
于是凌代容的眼神从好奇转变为怜悯,还替林润说起好话来,“这孩子倔得很,我师弟说要收他,他死活不肯,只想一心跟着你。”
林润不知何时从地上爬起,抱着顾白的大腿嚎出声来,这一次林润没有被推开,相反的,还有一只手缓缓落在他头上。
“抱歉是我误会你了。”
凌代容赞同点点头,顺带吐槽了顾白的阵法布置,“道友也忒不小心,传送阵也不多加几道,虽说方便孩子没错,可要是遇上不速之客,岂不是危险得很。”
顾白倒不知道年轻的凌长老热情还话多,被凌代容一训,让顾白想起在坤天派的日子,下意识回了句,“您说的是。”
此言一出两人均是一愣,凌代容微微脸红心想这羽族有些乖巧过头了,陌生人说的话都信,难怪会沦落至此,太相信他人容易遭到陷害。
顾白却是抿紧嘴巴不说话,坤天派的日子固然美好,可人总会下意识去找最激烈的记忆,顾白最激烈的记忆,就是和林玄雨的点点滴滴。
痛苦,仇恨,不甘心,厌恶……
“……这孩子我不收了,他喜欢你,合该和你有缘。”凌代容动了动身子,打算先回去和朱闻碰头,余光见池子里泛着淡淡紫光,池心中央有一宝物闪烁,好奇道,“这是冰花芙蓉玉。”
“正是。”顾白拍拍林润的手,想起凌长老送他的百花解毒囊,弯下腰轻声对林润道,“你在这待着,我和这位前辈有话要说。”
林润依依不舍拉着顾白的袍子,红着眼望顾白,他怕,怕仙人不要他。
“乖。”顾白松开林润的手来,收起手里的兵器向凌代容走去,做了个手势道,“出去谈如何?”
凌代容猜是来这之前的事,不好当着孩子的面讲,便点头道,“好。”
他两人一同消失在阵法里,独留林润一人在洞里,林润低头看了看磨破皮的手掌心,蹲下身接着拿手在地上磨。
只有伤的重了,仙人才会疼他怜他。
青萝山冬意甚重,一出阵法便有肃杀之风袭来,凌代容抬手理着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