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云同学,我叫林逸宇,我们以后就是同一战壕的战友了。”
“他还不一定能通过考试呢。”我正要回答,却听到门外一个沙哑的男声传了进来。我赶紧转过头去,只见一个穿着白衬衣古铜色皮肤的高个子男生面无表情抱着篮球走了进来,将一股热浪带入办公室。
“哟,陆哥打完篮球了。”他朝那男生热情地挥了挥手,然后又收回视线认真看向我,“加油,我看好你哦。”
参加转专业考试那天我才知道,我是全校唯一一个从经管院申请去文学院的,全考场也只有三个人。一个马克思主义学院哲学系的女生,一个外语学院俄语系的男生,另一个就是我。
考试量很大,难度倒是不高。第一题是默写《楚辞》里的任意两篇,我写的是《天问》和《招魂》,本来打算写《离骚》的,但这篇过于耳熟能详,我怕其他俩人也写的这篇,岂不是不能将我烘托而出,只能泯然众人了,所以转而默写了《招魂》。第二题是翻译《史记》里的《吴王濞列传第四十六》,第三题是外国文学阅读,节选自我以前读过的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被侮辱的与被损害的》。最后一题是作文,题目是“珍惜眼前的美好”,我读了十几分钟还下不去笔,题目太简单了,找不出让人眼前一亮的论据,最后咬咬牙决定放弃议论文改写小说一篇。
转专业录取单出来的时候我终于松了一口气,哲学系的女生和俄语系的男生都没有被录取,我是文学院招进来的唯一一个学生。
“云郎现在能藏住事了,转专业这么大的事都不跟我们说。”张钦坐在我对面的床上,盘着腿嗑着瓜子,一脸淡然地看着我。
☆、一九九六(三)
“诶!钦哥!你把我解开!解开成不?咱有话好好说。”午睡醒来感觉浑身都动弹不得,我以为是鬼压床,静静在心里求了如来佛祖观音菩萨之后竟然还压着,只能靠自己的意志力将上下眼皮撑开,终于见得光明。清醒过来才发现,我竟然被我们宿舍旧窗帘铰成的布条绑在床上,而其他三个人都坐在对面的床上嗑瓜子。
“云郎,你这是要抛弃我们哥仨?”陈子仪瞪着我,晃了晃脚,“要不是我今天早上路过文学院公告栏的时候鬼使神差扫了一眼,看见你丫的榜上有名,你是不是就打算这么偷偷跑了?”
“姓云的,你不厚道。”王博乐嗑了个瓜子,朝我扔了过来。
我赶紧张嘴接住了,奶油味的西瓜子还挺香,要是没占上王博乐的口水会更香,但我可不敢说什么洁癖不洁癖的话,这时候能伏低做小奴颜媚骨就绝不做大丈夫,我故作扭捏道,“博哥,人家不姓云,姓郎。”
“噗。”
“严肃点!”张钦摆起老大的架势,那俩人赶紧收起了笑脸,一副要严刑逼供的样子。
我架不住三人流水作战,只得从实招来。什么叫好哥们,这个时候就明明白白体现出来了。他们会支持你一切合理的想法,并以切身实际行动表现出对你的理解,比如在学校门口烧烤摊子代表全经管院给我开欢送大会。
“不行了,钦哥……我……我再喝一口就得趴下。”我眼前一片模糊,感觉天不是天地不是地,仿佛置身于汪洋大海,随洋流漂流,还忽冷忽热的,好像一会是巴西暖流一会是秘鲁寒流。
“今天不把你灌趴下,哥名字倒过来写。”不知道是谁说的话,他们又开始新一轮灌酒。
我老老实实接过杯子,却忽然被抽出来反手将酒泼了我一头,我一惊抹了一把脸,“谁?谁泼的?我……我操……”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桌子椅子踢里哐啷倒了一片,好像是陈子仪先冲了出去,然后张钦和王博乐也紧随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追了上去。我一看,兄弟们都走了,虽然不知道他们去干什么我也得跟上呀,但脚上使不上劲,刚站起来就头朝地栽了下去。
一双手把我扶了起来,我像得了软骨病似的靠在他身上,嘴上却叫喊着,“你……你是谁?快把哥放开!哥练……练过《葵花宝典》……”
“噗哈哈哈哈!我是林逸宇,还认识我吗?我送你回寝室。”他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低沉悠扬,像拉提琴拉出的曲子。
“林逸宇……”我重复道,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穿花衬衫的男生,“哦,你怎么在这?”
“我和几个学生会干部在这喝酒,听见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就见你几个朋友撒丫子出去追一伙人,然后你一个人……哈哈……在这表演以头抢低的绝活呢。我看没人管你,就过来看看,想着给你送回去。”
“哦。”我点点头,不再争扎,完全靠在他身上,“准了。”
“哟,谢主隆恩。您寝宫在几号楼几层啊?”他又在我耳边哈哈哈哈地笑呀笑,我心想这个人怎么这么爱笑,见人就笑脑子差窍。
“在3……3号楼,5……5号……号……1……”
“到底在几号?给个准话呗。”
我张了张嘴,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头一歪靠在他肩膀上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一九九六(四)
早上朦朦胧胧睁开眼,我感觉有重物压在腿上,一个激灵醒来了,“这谁的腿?要给我压截肢了……起来起来!”
“唉一大清早就听你叽叽歪歪的……才五点,再睡会。”旁边有个迷迷糊糊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