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先人生中第一次送礼物就是送给小班花,幼儿园时的那盒巧克力,第二次送礼物还是送给小班花。这俩人理应是在一起的。
小班花周末过生日,张夏先并不知道她周日生日会的事,就在周五放学时把礼物给了小班花。他上午上学时就把花带来了,装在一个大黑塑料口袋里藏在桌腿那,藏一天也挺不容易。
班里做卫生是四人轮值,那天正好轮到张夏先小班花眼镜妹和我,一个外人都没,天时地利人和。
于是就在一片尘土飞扬(我和眼镜妹在扫地,教室是水泥地,容易起灰尘)中,张夏先拿出花,对小班花说:“生日快乐。”
对于一个年仅八岁小学二年级的小学生而言,这份浪漫劲实在太他妈超前了。
小班花打小收礼物不计其数,对这场景自然不会惧怕,但主要是她挺烦张夏先的,任谁被整天欺负都不会高兴,小班花脸色就很不好。
小班花义正言辞说,“张夏先,你的东西我不会要的。”
张夏先:……
小班花这大美妞,这么多年我都怯她,就是因为她这股子倔劲,跟驴一样。
小班花又说,“谁知道你的花会不会里全是毛毛虫,你的贺卡里也会不会全是胶水。我不会收你的东西。”小班花说着就瞅了我一眼。
我:?
接着小班花就说,“要收,我也只收赵昴的。”
我:……
这美妞就这么把我给卖了。
张夏先那脑回路这一瞬间自然反应不过来这句的深层意思,他就觉得自己被小班花拒了很掉面儿,当场就怒,质问小班花说:“你真不要?!”
小班花也生气,声音比张夏先还大:“要谁的都不要你的!”
张夏先这一下更气了,被家里惯得那点狗脾气上来,当场把花往地上砸,几脚上去就把花给踩烂了。踩烂花还不成,这家伙又把贺卡给刷刷撕了才解气。
小班花“哇”一声就哭了。刚刚还气势磅礴,这突然又哭起来。
所以说女人是个其妙物种,你永远不知道她下一秒会做什么事。我向来摸不准女人的想法,从小到大都是。
小班花一哭,张夏先就怂了。小姑娘一哭就没完没了,还得告老师告家长,特麻烦。还没等张夏先认错呢,小班花就哭着跑了,跑走时还哭着喊“张夏先我再也不理你了!”,喊的时候鼻涕泡都出来了,挺好玩。
张夏先被这么一吼,又委屈又生气,没讨好小班花,礼物也给弄坏了,倒霉催的。
我更倒霉,本来都把地给扫好了,又得重新把他那堆花瓣纸片给扫了。
小班花周末的生日会我没去,本来就没打算去,再加上张夏先在家犯浑,连门都没有捞着出。
张夏先这熊玩意儿不记仇,心宽,只消不是死了爹妈的事,睡一觉起来他就想开了,因此小班花生日的事他也没怎么计较。他计较的是另一件事。
张临皓要过生日了。
11月22。
这是张临皓进张家的第一次生日,也是十二岁生日,张老爷子对这挺重视,说这次生日相当于全家的聚会,让自己在外的那几个女儿也回来一趟,来时不能空手来,带的礼物必须进过精挑细选。
张临皓对此并无异议,当然,他对张家人的安排从无异议。
张夏先一听自己那几个姑姑也要来,才是要气死。都什么玩意儿,为了个张临皓,至于么。
张夏先的爸妈,一直没有认真和张夏先讨论过关于张临皓的事。这些成人认为张临皓的存在是一段可耻过往的标记,因此不愿意对张夏先说这件事。因此成年人仅仅认为“小孩子习惯就好了”,从没有想过张夏先如何想的。其实他们完全可以在最开始时就以平等姿态告知张夏先这件事,他们可以有选择性的隐瞒嫖、娼那段历史,讲一个美化过了的善意的故事,让张夏先主动去接纳张临皓。张夏先这人虽然作,但本质上不是个坏到没救的家伙,若是一开始他能被平和的告知张临皓的加入而不是被迫接纳这个外人,那么他之后的生活一定会过的舒坦的多。
张临皓的生日是在周三,张老爷子怕耽误张临皓学习,特意把生日会挪到周末,刚巧和小班花的生日会是一天。
因为张临皓过生日的缘故,周末这两天张夏先去了我家。他不敢撒泼,怕挨揍,又觉得参加生日会实在太委屈,就只得往我家跑。
因为张夏先的缘故,我也就只得在我家陪着他。
他打游戏机看电视,我看武侠,甭管他家人怎么招呼,张夏先都不回家。
赵煋不在家,我们俩躲屋子里各忙各的。张夏先就坐在窗边,时不时往窗外瞄——从这屋的窗户刚好能筹建张家的院子。
我当时并不知道张夏先是怎么想的,但也没问,问多了张夏先恼了再揍我,没必要自找麻烦。张夏先烦张临皓,但我对张临皓并不是那么排斥的,我还挺想去跟张临皓过生日——若有可能,能跟张临皓当朋友也很好。
因为赵煋的缺失,我对年纪大点的男孩的确有着一些亲近,更何况张临皓还送了我一支钢笔。
但这种想法要是让张夏先知道,他能气死。
那天我也坐在窗户边看着张家的院子,我看见张临皓。他坐在院子里,每当有人进大门他都猛地站起来,在见到来者之后微微停顿再问好——他像是在期待一个本应该来的人,可惜那人始终没人。
也不会再来。
作者有话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