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最向往的时刻就是夜里上床睡觉时,在想象中跟李沉舟做齤爱:投入地、深情地、一遍又一遍地做齤爱。一边想象,一边自我舒解。
而等到真的见到李沉舟,见到梦里的真人时,他的忍耐开始一点点地瓦解,他目光直直地投注在李沉舟身上,里面流露出强自压抑的哀伤和爱慕。他相信只要李沉舟看他一眼,就一眼,就能明白他的心意,明白他的感情。
事实上李沉舟也看他了,而且不只看了一眼。李沉舟对兆秋息印象不坏,觉得他是柳五手底下为数不多的办事可靠又不惹人讨厌的之一。至于小伙子本身,李沉舟略微诧异地瞥他一眼,瞧出兆秋息眼里过分的热切来。这样的热切,似曾相识。好像半年多以前一个年轻人也对他表现出这样的热切,他受到感染,做出回应,然后……
李沉舟在心里玩味——他是个不介意揭开自己的疮疤反复赏玩的人。过去了这么些时候,如今回想起来,倒没什么太大的感触。仿佛都是些老掉牙的戏文里的东西——别家院子里长出个看上去很好吃的果子,他眼馋想尝一口,准备翻墙偷摘的时候不小心摔下来,磕掉了门牙,跌破了皮。他在墙这边疼啊疼啊难受啊,那边的果子已经被人打了去,吧唧吧唧地吃得脆响。他摔得一身伤,却只能看别人吃得欢腾,苦水在肚里沸腾翻滚。然后,他不甘心地去市上花钱买了一大袋通红通红的好果子,睡在道旁树下,一个接一个地吃。头上是天高云淡,远处是青山悠远。他没能吃到“那个”果子,但也不是就没了果子吃。把果子核吐了一地之后,他抹抹嘴,也许还会想起那个没吃到嘴的果子,但是也就这样了。天气正好,花儿正艳,他还要回家去割草、喂鸡、引火打灶。一切都要继续,那个没吃到嘴的果子,也就留到没事的时候,搁在心里想一想。不是怨念地想起,也不是遗憾地想起,就是淡薄而平静地想一下,就丢开,接着继续割草、喂鸡、引火打灶……因为这,才是生活呐!
二楼西边的窗户里,就是柳随风的办公室。此时,梁襄正坐在他对面,跟他聊天。午膳之后、放班之前,都是常人心神放松的时候,柳五也不例外。梁襄便常在这两个当口,过来找他,专拣柳五感兴趣的话题聊上一会儿。其实梁襄也不大清楚柳随风对什么感兴趣,因着柳五枪法厉害,便想当然地以为他爱好枪齤械了。这些日子,梁襄从图书馆抱回一大摞关于枪齤械知识的书籍,临时抱佛脚一般地囫囵翻看,白天就跑来跟柳五交流。什么柯尔型左轮、响尾蛇型左轮、蟒蛇型左轮,分门别类,如数家珍,梁襄拿出个虚心求教的样子,只望柳随风能多跟他说会儿话。
柳随风这边,自是看出梁襄的心思。看出,却不道破。柳随风勉为其难地顺着梁襄的话头往下扯,扯到哪里算哪里。其实他哪里是爱好枪齤械呢?这个打小锦衣玉食的梁少爷,还真是迂腐得可爱!与其说他柳五是爱好射击,不如说他爱好杀人更准确。稳稳地持着精巧的手齤枪,看着远处的目标慢慢倒下,一脸或茫然或难以置信的表情,曾是他心情最愉快的时候。那些人死了,却连他的影子都没见着,就一声不响地就告别了这个世界。而他柳五,就站在窗帘或树干后面,优雅地收枪转身,体会着“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隐秘快感。
不过这些是不足为外人道的,尤其不足为面前这个从小衣食无忧的梁少爷知道。柳随风认为梁襄对他的好感颇类似于萧秋水对李沉舟的好感,都是食肉糜者对于一个从泥淖里挣扎攀登上来的异类的好奇,加上些许浪漫化的想象。可惜他不是李沉舟,会把这些幼稚的可以的好感当真,以为这些天生贵族真的准备接纳自己了。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些食肉糜者,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会被他当作“敌人”对待——可以合作可以同桌共饮也可以发生ròu_tǐ关系的“敌人”。
柳随风需制造出一部分虚妄的精力,来应对梁襄的虚心求教。为此他很容易就感到疲惫,一疲惫他就到处找雪茄来给自己提神。梁襄还是那样谦和又恭谨地坐着,他则站起来,对窗点火,深深地吸了一口,睁开眼来,正惬意地吐着烟圈,便望见楼下的李沉舟和兆秋息。
两个人在说着什么,然后,交谈中断,兆秋息的视线就黏在了李沉舟身上,而李沉舟却好像心不在焉,在想别的东西。
柳五徐徐地吐着烟,向着楼下望了一会儿,便抬手打断梁襄的话,回头道:“你李叔叔来了,你能不能下去把他喊上来……既然是等人,还是上来等的好,堂堂李帮主,站在院里等人,像什么话呢?”
梁襄遽然住嘴,怔了一会儿,彬彬有礼地站起来:“好,我这就去。”
梁襄开门出去了。柳随风撑着窗台去看兆秋息,看他那一副绝对算得上是痴心一片的模样,冷冷地瞧着。他一直注意着楼底下的动静,直到梁襄出现,跟李沉舟说了些什么,李沉舟同梁襄一道走上来,留下兆秋息一人独立树下为止。
然后他就离开了窗边,他没兴趣再去瞧兆秋息的痴情样儿。那副样子让他感到不快,有种自己的东西被人觊觎的感觉。纵使李沉舟只是他临时中意的,纵使他早晚都会终止跟李沉舟的这种关系,他也不会让别人有机可趁。尤其在他还没对李沉舟的身体感到乏味之前,李沉舟就只能是他的。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