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升大步往院外走去,严修记得谢瑢叮嘱,不敢在他跟前化人形,撒开四脚追得费力,一面仰头问道:“喵~陆公子陆公子,我家公子千叮万嘱,要陆公子在大王庄中等消息,清明署中也准过了假,如今贸贸然回城只怕有危险。”
陆升脚步顿时一滞,他隔着衣襟抓着铜鼎,低声道:“西域那会念佛的妖藤,只怕是我与阿瑢惹下的祸事,袖手旁观不得。总要做点力所能及的事。”
严修见他说得肃容,也不敢多劝,只得默不作声跟着一旁。好在严修提醒得及时,陆升心思一转,又先往后山去寻到了涂白,问他道:“你那藏传家宝的地方,可有外人知晓?”
涂白道:“大人,除了我和老妻,任何妖怪都不知道,是我涂家挖了几百年的地洞,外头有大神仙设下的上千法咒……”
陆升打断他滔滔不绝的吹嘘,只道:“有一件物事,是、是我的定情信物,要托你保管,务必收藏妥当,改日定有重谢。”
涂白信以为真,立时连连点头道:“定情信物,必定是要妥善藏好的……陆大人放心,老朽必定不负所托!”
陆升同他讨了个盒子,独自去将那铜鼎以布帛妥善包裹后放入盒中,郑重交托给涂白,先是许诺为他寻更好的灵药,随即又吓唬道:“若是这定情信物被旁人知晓盗走,我就将你一家子做成活兔三吃!”
涂白怔怔道:“什……什么三吃?”
陆升道:“干煸兔肉、黄焖兔腿、麻辣兔头。”
那黑兔一个哆嗦,叠声道:“不敢不敢!此事绝不让第三者知晓!”
陆升目送那黑兔托着木匣消失在地面,不觉忆起了谢瑢那满院子的山野精怪来,比起人心叵测,这些妖怪虽然行事有些欠妥,不过是因为心思单纯罢了。若是交托什么,却是足可信赖的。如此说来,倒是人更可怕些。
随后佘青柳也匆匆赶来,歉然道:“庄中不曾备马,只得请陆大人委屈些,坐这个去。飞羽。”
她一声令下,就自人群中走出个身着紫绿深衣的年轻人来,不情不愿对陆升抱拳行礼,随后一撩衣摆,单膝着地,化作了一头足有一人高的巨大绿头鸭。
佘青柳笑道:“飞羽同陆大人不打不相识,也算有缘,就让他送陆大人回京……边界妖藤之事妾身也知晓了,已知会各方道友、共商对策。陆大人此去……也多加小心。飞羽素来机警,颇为擅长打探消息、跑腿送信,身手也了得,不至拖大人后腿,还请大人准他留在身边伺候。”
陆升正颇为人手不足犯愁,佘青柳此举正中下怀,也不推脱,便应了,将虎纹小猫往怀里一塞,翻身坐到那绿头鸭肩膀后头,绿头鸭仰头嘎嘎叫了几声:“你、你可莫要再用那凶剑砍我!”
陆升失笑,安抚般摸了摸他后颈羽绒:“当初你气势汹汹杀来,要取我性命,我只不过为自保罢了。哪个闲着无事砍你鸭鞭。”
绿头鸭嘎嘎怒叫:“什么鸭鞭……那是我羽毛所化的羽鞭!祛除煞气、重长出来费了许多功夫!”
他一面怒叫,一面倒也不耽误,扇动双翼,腾空飞离了大王庄。
陆升回了京,虽然猜测谢瑢府上空无一人,仍是命严修前去探一探,随即命令狐飞羽隐匿好身形,他便往清明署去点卯,并设法探一探朝中动静。
不料才进了府衙大门,就看见仵作头子卞庆蹲在校场边一株光秃秃的榆树下,抱着个葫芦喝闷酒。
卞庆在署中做了几十年仵作,平素里都关在后院里与尸首、凶器为伍,沉默寡言,经验老道,全署上下都对他信任有加。这深居简出的老仵作竟平白无故离了后院,光天化日之下来校场边喝酒,想来署中必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陆升察言观色,却只看出这老仵作烦恼不已,却不见有慌乱之色,便定了定神,上前一抱拳,笑道:“卞老伯好雅兴,喝酒也不叫我作陪。”
卞庆抬起眼皮扫他一眼,满脸皱纹皱得愈发深了,一脸苦相叹道:“唉,小升儿,老朽心里苦哇。新任的执事非要看敛尸房,老朽无处可去,索性在这里喝喝酒。”
陆升安抚几句,才动容问道:“新任的执事?许执事去了何处?”
卞庆道:“老朽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哪里知道这些弯弯绕绕,只听说那新执事姓谢。”
这倒当真是卞庆的作派,陆升同他道了别,迟疑片刻,倒也不忙着去见新执事,而是进了自家平日里办公的书房,坐下翻这几日新送来的卷宗。
他翻了几卷,果然见到了有关小李庄的报文。时值深冬,山中食物匮乏,虎狼熊罴便相继下山伤人,朝廷每逢此时总要命各处乡亭组织乡勇四处巡逻,猎杀猛兽,保障一方平安。
去年小李庄野狼出没猖獗,百姓伤亡最重,是以今年朝廷尤为重视,连报文也特特将小李庄单独列出来,因其在谢瑨的名下,故而连谢瑨也特意夹了名帖在其中,言明若是有事,即刻同他联络。
陆升两指抽出了谢瑨的名帖,不觉心中感慨,当初他同马车上的谢瑢隔帘而望,到今日同进退共生死,竟不过短短一年时光,却比他结交十余年的沈伦更能信任彼此,正是白头如新,倾盖如故,只不知十年二十年后,二人相处又该是何等光景?
他想得怔忡片刻,便又埋首书案,借着巡防的名头给几位官员写信,其中自然有谢瑨、云烨。他不便回家,只得借这机会取得二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