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砖不平,铜盆刮蹭,里面的水荡起涟漪,却并没有撒出来,可见他的动作轻稳。
被水盆选中的人却被吓了一跳,这水是郡守大人像个小厮一样端进来的,他就是凭空多出九个胆,也扛不住这样的伺候。于是这人改坐为跪,瞬间磕了两个头,一个冲着谢才,一个给知辛,惶恐地瞎喊起来:“大人恕罪,小、小人不敢。”
知辛本来是一片好意,他说了要与众人同等待遇,此时不过践行而已,根本没料到会激起对方这么大的恐慌。
那叫嚷让他怔了一瞬,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知辛赶在那人磕第二个头之前伸手在对方面门前挡了一下,那人猝不及防,一脑瓜栽到他手心上,皮r_ou_紧绷里带着些战栗,感觉似乎怕得够呛。
知辛不合时宜地领悟到了一种万分熟悉的孤独,但瞬间又释然了,他轻轻地抬了抬手心,另一只手也没闲着,默默地搭住推出去的铜盆边缘,又将它拖回了原处。
谢才见状,登时就按捺不住了。
这刁民真是愚不可及,天可怜见,别说大师将水给他洗脸,就是泼在自己脸上谢才也不敢有什么怨言,这蠢货猛不丁咋咋呼呼的,弄得他好像是个多凶残的酷吏一样,事实上他根本没什么想法。
谢才心里恨不得给这人二十大板,可脸上还得装出一副爱民如子的慈爱,他笑容勉强地说:“恕什么罪?你犯事了吗?大师让你洗,你就洗!这是你的荣幸,你赶紧的洗完了,也让给别人也洗一洗。”
那人不敢不从,急急忙忙地说着感谢的话将铜盆往自己跟前拉,结果因为手脚毛糙,大半盆水泼得只剩了一半。
谢才看见这人就碍眼,可知辛却是泥人脾气,嘴唇微动地跟这人说着什么,对那些粗鄙的刁民特别客气,谢才脑中忽然划过李意阑那句“同餐同食”,又结合着刚刚发生的事,瞬间居然醍醐灌顶,知道这马屁的正确拍法了。
很快他传令下去,叫衙役提了不少桶水,又叫牢狱后厨重新给备了早饭,要丰盛一点,火候准确一点。
掌勺的根本没备那份菜,抄着勺子问他要r_ou_,郡守只好拆东墙补西墙,将自己中午的狮子头r_ou_给贡献了出来。
谢才一边交代一边犯愁,盘算着大师再这么再牢里住下去,他们府衙的开支可就扛不住了,可殊不知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他这府上一次就来了两个神仙。
从门后面寻摸进来的衙役见了他就拱手,汇报道:“老爷,提刑大人到了,请您到正厅去一趟。”
谢承懊恼地一拍脑袋,大腹便便地转身小跑起来。
衙门正厅,寄声和吴金对着堆成山的文书,直接傻眼了。
张潮虽然没有他俩那么外露,但表情似乎好像貌似比昨天要冷一点。
李意阑仗着自己视力好,都不用上前,杵在一旁就能看清分类,五城新旧案卷宗、疑点、关联,牵涉主要人、次要人、路人……他想得到、想不到的,前提刑官都替他探查好了,因此毋庸置疑,在查案上钱理比他有才能,那位大人欠缺的,或许真的只是时间。
他们要做的,就是捡这堆现成的便宜,先将所有细节都过一遍。因为要是不了解全盘的情况,行动起来无非也是到处打空拳。
李意阑不是秀才出身,不爱打官腔,他单刀直入地说:“五个案子,我们正好五个人,每人熟悉一宗,午饭前交换一下信息。寄声,我看你最跃跃欲试,给你个机会,让你先选。”
寄声:……
他不是一个伺候吃喝穿衣的小厮吗?怎么还摇身一变成了办案的主力军了呢?又没人给他发钱!
不过他跳起来抗议也没用,李意阑别看说话还算客气,可下定决心之后来也独断得紧,寄声垂头丧气地选了扶江,一来是因为扶江的文书最少,二来是他跟山贼,那真是有种解不开的缘分。
吴金选了榆丰,张潮选了饶临,江秋萍打头阵看起了任阳,剩下的崇平就归了李意阑。
众人刚刚分工完毕,谢才就气喘吁吁地进来了,又是告饶又是请罪,还有意请他们去用早饭,叫李意阑干脆地回绝了。
接下来整整一天,他们都关在正厅里苦读卷宗,江秋萍一目十行,李意阑速度也凑合,两人先后在下午申时到酉时间看完了自己的任务,心绪更加沉重,但也无暇多想,立刻转道去给拖后腿的寄声和吴金接班。
辰时三刻,谢才过来请他们去用饭,李意阑头也没抬地应了声“好”,可迟迟不见起身,寄声看得头昏眼花,一时也忘了他身体不好,直到月上柳梢,所有的文书才粗略地过了一遍,李意阑j-i,ng神松懈下来,立刻就咳上了。
寄声懊恼地跳起来,非要拉着他去用饭,结果吃也没堵住江秋萍的嘴。
“钱大人查的事无巨细,我自问还做不到那样面面俱到,可结果令人吃惊,从调查结果来看,案犯的谋划滴水不漏,一点踪迹没留下不说,倒给了我们一堆未解之谜。”
“白骨周柱良的妹妹周蕊有作案动机,可她大字不识几个,据街坊称这些年来举止也并无异常,案发当天,她一直在织染厂织布,有不少女工可以为她作证,从口供上来看,她不像是心机深沉之人。”
“而涉案风筝的制作者马仲,是个身家清白的手艺人,跟周柱良和周蕊除了是同乡的街坊,并没有过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