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出于男子不便入宫的考虑,破例让大理寺取走了他们认为和案子有关的东西,仙居殿的殿门、如意桶甚至十九日的早膳,都被取走当做了证物。
钱理不如李意阑幸运,先遇到知辛后碰上王敬元,最近还等来了快哉门的相助,他不知道谈录不了解古彩戏法,对于这个案子,始终难以摸到窍门。
他在路上将文书口供看了一遍又一遍都没什么发现,最后忽然计上心来,决定将这些案卷全部誊抄一遍,让人快马走官道送到饶临去。
算算路程钦差最迟明晚抵达饶临,即刻上路的话,他的信使能在半路上碰到那行人折返。
半刻之后,钱理在三司见到了盐铁使,这大员比那个置郎中要有诚意得多,带着册薄来回的话,钱理发现他的确还需要时间,也能体谅,只是恳求对方尽快答复。
他这边一早上连碰两个钉子,师爷那边却是时来运转,拿着丰宝隆掌柜给的通信,问得朱大人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客套话都没说,蛮横地将许之源轰了出来。
用他的话说,就是许之源算什么东西,也敢来质问他堂堂佐郎。
许之源气得要命,被赶出来了也不走,就等在门外,让随从立刻去叫堂堂的大理寺卿丞来问他的话。
——
巳时两刻,饶临,益求石匠坊。
籍账册上记载,城东五里坡的这家石匠坊经营多年,小到墓碑大到石桥都能凿,看起来打个中空的石板不在话下,于是知辛一离开衙门,就径直奔向了这里。
随他前来的还有两个衙役,三个人凑在一起有些奇怪,惹得石坊的伙计们频频侧目。
知辛就在这种并没有太多恶意的注目和取笑中,听见了一声“大师”,他转过身,看见不远处正跑来一个提着铁锤、浑身是疤的石匠。
那人笑意甚浓,笑得疤痕都失去了狰狞气,知辛眯着眼睛想了想,一时没能认出来这是谁。
还是那石匠很快停在跟前,喘着粗气,高兴地说:“大师怎么到这里来了?咋了?不认识我了?我,史炎啊。”
知辛盯着他激动的模样,怔怔地想着,重获新生,原来是这个样子。
第62章 天意
看得出沉冤得雪对史炎影响巨大,这才不到十天的时间,他整个人就焕然一新,从行将就木恢复到了能跑能跳的地步。
由此可见备受折磨的人一旦脱离了苦海,往往能够更快地摆脱过去,就像终于甩掉了一头穷追不舍的恶狼一样。
他能有这样光明的机遇,知辛自然为他高兴:“认得,我过来打个东西。倒是你,旧伤沉珂,不好好休养,怎么会在这里?”
史炎的笑容一顿,有些赧然似的说:“躺怕了,不想成天在床上窝着。”
他在牢里的时候就总是躺着,浑身痛得要命,出来之后还被罩在那种y-in影里,躺久了就心惊r_ou_跳,总觉得下一刻就会被拖出去挨打。而且除却这种恐惧之外,他也得提早为以后的生计做些打算。
忽如其来的冤情早就掏空了史家的家底,二老郁郁而终,而于氏明知道冤枉了他多年,平反之后却不见来向他和解或道歉,史炎也觉得难以释怀,一门亲事就这么变成了孽缘。
他孤身出狱,靠的全是堂亲和乡邻的接济,短短一旬已经欠下了不少的人情和银子。
史炎怕债台越筑越高,闲来无事就出来找找路子。
采石场和石匠坊的经历虽然心酸,但终归是让他有了一技之长,而且街坊们出于误会他的歉意,这时正是最为照顾他的时候,史炎因为市井里的那点善意,在这里谋了份工匠的活儿。
他将这戏称为因祸得福,知辛并不认同,但也没有反驳。
灾祸从来不能为人带来福报,这更像是代价,用委屈、时间以及痛苦等东西,换来的一点微不足道的补偿。
坊主看他们认识,加上不愿意与官府打交道,干脆就将知辛交给了史炎招待。
被问及来意,知辛详实以告:“李意阑李大人身患寒疾,夜里常常冷得睡不着,我想打一块同床大小的石板,中间掏空,填上刚出炉灶的草木灰,这样褥子覆在上面,余温往上渗,就没那么冷了。”
史炎头一回听见这种石作,不由得露出了新奇的表情,他想不通地说:“石板掏空倒不是什么难事,一块太大就分开凑起来,一样能够平平整整。可问题是每天都要更换草木灰,床榻上岂不是会弄得到处都是灰?”
知辛仔细琢磨过这个问题,闻言解释道:“确实,所以空腔里要做一个石屉子,用来放收着草木灰的薄布袋,这样每天需要取放的东西就只有布袋了。”
史炎认真地想了想,感觉上可行,实际上却不敢保证,于是他说:“我试试吧。”
知辛笑了笑,蓦然就感觉坎坷和漂泊已经让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富家少爷,变成了劳苦大众里一个有担当的匠师。
既然是畏寒,那石板就应该蓄热不散,而中腔需要掏空,石性也不宜太脆,史炎提议道:“大师,不如用寒水石来做母板吧?这种石头绵密如膏,又兼有一点药性,遇火也不容易皲裂,打您这火板最合适不过。”
李意阑对史炎恩同再造,料想史炎也不会糊弄恩人,知辛不懂石头,又听他说得头头是道,便和气地笑道:“好,那就用寒水石。”
史炎将铁锤抵在一旁的半成佛雕上,领着知辛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