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安安静静,几处空气里的尘埃在阳光下上下浮动,气氛一点一点凝固,皇帝的脸越崩越紧,黑的快要滴出水来。
临玄仿佛无知无觉,仍在一旁念着经书。
皇帝“次啦”地一声撕碎了袖口,一把推翻了眼前的桌子,精致的瓷瓶摔落在地上,化为一地狼藉。
“为什么!”皇帝大呵道“你为什么愿意助那个镇远侯,也不愿帮助朕!”
临玄习惯捻一下珠子,却发现持珠已经不在了。
皇帝见临玄不回话,焦躁地在房间来回走着:“他是允诺你什么好处了吗!是封官还是进爵?告诉朕,朕现在就可以做到!”
“没有。”临玄停止了念诵,寒谭似的双眼直直地望着他“没有,什么都没有。”
皇帝像一只被掐住脖子的公鸡,面色憋得涨红,磕磕巴巴道:“那为何……”
临玄站了起来,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声音冰冷的、一丝感情的:“陛下可敢保证今后万事以民为先?“
皇帝嘶哑着喉咙,先是咯吱咯吱地笑了,越笑越猖狂,最后朗声大笑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那些微贱的草民的生命如何值得让朕以他们为先!”
临玄叹了口气,坐了回去,继续闭目诵起经来。
皇帝继续笑着:“大师莫不是天天对着佛经,脑子也变糊涂了罢!既为朕的百姓,就要听信于朕,朕要他们去死,他们便绝不敢苟活。说甚么以民为先,简直是不经之谈!荒谬!可笑!”
临玄接着念着佛经。
皇帝将侍于左右的小宫女拽了过来,问她:“你说此事荒不荒谬。”
小宫女从未见得如此架势,吓得磕磕巴巴地,一时间也不知道应说什么。
皇帝丢抹布一般,将小宫女丢在一旁,又抓了一个小宫女问道:“你说!”
小宫女脸有些煞白,连连磕头道“荒谬荒谬荒谬……”
皇帝眯着眼看了一会儿,又突然大怒起来,将随身带着的玉如意狠狠地摔在小宫女的头上,一小点红绽开,皇帝喝道:“口不对心!”
小太监小宫女都瑟缩在一旁,生怕下一个遭殃的是自己。皇帝环顾了一周,道:“朕知道了,你们都是同大师这么想的对不对?”突然神色转为狠戾,喊道:“来人!将沁芳园的太监宫女全部处死,一个不留!”
临玄一个用力,指甲□□了手心里,滚出了鲜红的鲜血。
皇帝走到临玄面前,抬起了他的下巴,恶狠狠地道:“不过朕会让你活着,让你享受这永无止尽的痛苦,永世不得超生。”
临玄沉默着不说话,皇帝一甩衣袖走了。
季铭还在外面跪着,皇帝看着觉得厌烦,踹了一脚,斥道:“狗奴才!”
季铭身子一僵,把头埋得低低的。
皇帝嗤笑了一声:“哼,将大师照顾好,若出问题唯你是问!”
直到皇帝远去,季铭还是安静地跪着。
临玄伸出一只手拉他起来,他躲了过去。八尺男儿,却又无力极了。
临玄问道:“这样的君主你还忠于吗?”
季铭垂着头一动不动,只听见长长久久的沉默后,他低声说了一句:
“因为他是君。”
作者有话要说: 隔壁的归已经完结了哦=w=
☆、第五章
是夜。
风若有若无地吹着,几片稀疏的云闲散地飘在空中,圆月从云朵里透露出零零散散的几道光来。
冷宫的夜,沉默而寂静。
只有潺潺的流水和几许蝉鸣,偶尔打破这无言的夜。
临玄在里面敲着木鱼,摇曳地烛光映着他清俊的五官,更显出尘。
慧清一袭黑衣,在外面出神地站着,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脑子里懵懵懂懂地只有一个念头:
住持在里面,在敲着寺里常听的佛经。
这几日飘荡不定的心终于有了着落,像回归故土的游子,安定祥和。
临玄叹了口气,轻声道:“慧清,进来罢。”
慧清讷讷地走了进来,低着头,不敢看着临玄的眼。
“你如何来了。”临玄慢条斯理地将木鱼摆好,端坐着看着面前的小和尚。
慧清想到了十年前他偷吃了给灾民的粮食时,住持也是这般模样,慧清咬咬唇,“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答道:“徒儿来接住持回寺。”
临玄并没有扶他起来,再次道:“慧远没有拦你吗。”
声音却似腊月的飞雪,带着刺骨的寒。
慧清一哆嗦,声音也不那么有底气了:“拦了。”
“那你为何不听!”
“……”
“几日不见你倒是长了能耐,竟敢夜闯皇宫,你可知被抓住是怎么的下场!”
印象中的住持总是安静而祥和的,今日这般说话,可见住持已是怒极,可是他怎么舍得……慧清猛地抬起头,不避不闪地望入临玄黝黑的眼,道:“可要我看着住持送死,慧清做不到!”
“住持是慧远。”
“可我心中只有一个住持。”
临玄眉眼柔和了些,别过脸去,不再看小和尚:“慧清,你走罢,别再来了。”
小和尚急得都快哭了,一遍一遍地磕着头,哀求道:“住持……今日皇帝把镇远侯送来的信夺走了,等到皇帝要定罪名的时候就来不及了,住持快跟我走罢。”
临玄沉吟着,看着小和尚额头上的红痕,最终还是软下了心肠,俯身将慧清扶了起来。
小和尚跟在临玄身后,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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