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士元坐轿子随捕快而去,这是捕快好说话,才容他坐轿子过去。要是遇上夹生人,一瘸一拐地也得过去。
顾氏哭天抹泪坐在地上哭,她房中留着一个丫头和兰枝扶不起来她。凤鸾眼下顾不上母亲,看着父亲到大门前上轿,才回来看母亲。
劝她起来,凤鸾也泪流满面:“母亲,我要跟去看一看,你在家中不必啼哭,免得父亲和我担心。”
顾氏抱着她大哭不松手:“你是个姑娘家,怎么能上公堂,要是有什么不好,你的亲事从此就完了。”
这样一哭,当然大骂毛家不止。顾氏是个妇人,她心疼女儿怜惜丈夫,唯一可以骂的,就是在周家困难时撒手不管,算得上落井下石的毛家。
要是她知道毛家背后弄的鬼,顾氏只怕要哭死过去。一介妇人,她没有别的能耐。古代的民间妇人是不是有这样的人,古书多得是可以查。
凤鸾性子随父亲一些,听到母亲又提毛家,她心中又恼又愤,更为坚强起来。双手扶住母亲柔声道:“哭没有作用,去打听父亲这事如何才要紧。”
为周士元担心的话,把哭得快晕厥的顾氏点醒,她惊慌失措,嘴里连声催促凤鸾快走:“快去看看,今天晚上务必要回来才是。”
凤鸾答应着往外面去,顾氏又扶着兰枝急急的追在她的裙后:“还有一道药没有服,让他早早回来服药。”
满心里酸楚的凤鸾,也想泪珠子扑簌簌往下落最好,只是泪珠子要落,此时不是时候没有空闲。她强忍着泪,算是含着一包子泪水,哽咽道:“母亲放心。”
狠心大步转身而去,双手提着裙裾险些走得东歪西斜,才稳住,听身后是顾氏担心凄楚的呼声:“我儿早回,你……只是个女孩儿。”
“知道!”凤鸾泪水落下来,头也不回往外面去。出门来见邻居们站在门首窃窃私语,凤鸾全看不到,她只觉得日头晴光是一片黑暗,这天这么黑,这地这么暗,脚下明明道路清楚,却走得高一脚低一脚,好似半夜走泥泞。
实在是太黑暗!
桂枝跟着,不时扶她一把,主仆都面有泪痕,跌跌撞撞往衙门里去。
她们行过毛家酒肆,毛林氏在柜台里看到,拉起自己衣襟擦拭眼角湿润处:“可怜这孩子,以后嫁给谁?”
她还不知道自己丈夫怕周家报复做的好事,小声对毛掌柜的道:“郭老爷子都答应帮周家一把,这又出事你不去看看。”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一会儿消息传到这里来。就是不传到这里来,毛掌柜的也会让人去打听。
见妻子这样说,毛掌柜的装着叹气:“唉,我还不是为这个家,我做了好人,保全你们娘儿们的衣食无忧。如今听到周家一出子接一出子,我也心烦呢。这样吧,咱们看看风向,要是郭老爷子真的肯帮,咱们就帮。不过这犯的是官事,只怕郭老爷子也不会帮。”
周家门前那样的大闹,打破大门乱砸打,衙役们赶到才镇压下来,毛林氏也句句听说到,她又惊又疑:“和周家认识几十年,他们不是那坏心的人。”
“你这老婆子懂什么!他没有钱,还要天天赔别人药钱,你倒知道他心里想什么!”毛掌柜的喝骂道:“他要是变了,依我想也应当,不过你们娘儿们要想一想,感激我退亲才是。不然,唉……”
毛掌柜的不住摇头,毛林氏也是一个大字不识的妇人,她心里左右摇摆不定,手里拿着抹桌布,无意识地做着自己的活。
毛林氏是心里晕头转向,毛掌柜的是心惊肉跳。他是怕担责任把周家踢开,怕凤鸾为钱嫁给郭朴,得势后报复才下的黑手。此时他的心里,一会儿是滚雷,一会儿是阴雨,一刻不得消停。
周士元腿伤没有好,会不会关在里面更加重会死人,毛掌柜的面色随着心情阴晴不定,很是难看。
他是个敛财贪财的人,当然当着人也会小心收敛自己这样心思。原以为找到周家,儿子娶了周家的独女,周家的钱财宅子铺子以后全姓毛,不想出这样事,毛掌柜的“当机立断”,不能让自己受周家拖累,这以后的事情,就全是顺流而下,他的心情不再由他作主。
周士元要是真的死在监狱里,毛掌柜的想想,心里也觉得被揪起来。他坐在柜台里,一刻不错眼睛地对着街上看。周家人要是回来,也应该从这里经过才对。
“爹,有客人了。”王家的女儿这样喊他,毛掌柜的出其不意,眼角惊跳着,人也跟着跳起来。毛元在一旁狠瞅着自己父亲,再狠瞪了王家女儿一眼,大步往后面去。
不要脸!从那天起就留下来,留下来就喊爹喊娘!不要脸!毛元在心里再这样骂一回,直奔后门而去。
刚拉开后门,衣领子被人揪住,头上紧接着挨了两个爆栗,打得毛元缩着脖子,身后传来毛掌柜恶狠狠的声音:“你不许去看!”
“我看看怎么了!”毛元从后门走,就是要去衙门里看看,被识破,他要还口。
王家的女儿伸头探脑,撇着嘴看这父子两个人吵架,她也不屑,要不是娘让留下来,俺才不留!
毛掌柜的押着毛元出去,把他塞在柜台里面记帐,自己气呼呼堵在柜台外面,大有不让他出去的意思。
酒肆不大却宽敞,日头照到里面,毛掌柜的舒舒服服地打起盹儿,忽然被争吵声弄醒。他睁开眼一看,外面王家的女儿拦住回来的周凤鸾,正同她的丫头争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