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笙:“阿弥陀佛,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狄良说不过,看着他笑,一时间,似乎又不那么清楚了。
他为何要嫉妒唐笙。唐笙与他本是一样的,只有唐笙与他一样。从小到大,所有的快活,不快活。
此刻疑云暗雾,亦只有彼此相扶。
第11章 十一
华妍起身,到外院里转了一圈,又进来。
狄良抱着手臂,倚在厅柱上,目光扫扫桌边坐着的唐笙,又盯着他对面的褚霖看。
灯焰跳动,唐笙微微挑眉,示意他按捺,不可太明显。
华妍道:“这会儿城门关了罢,谁家留他两个吃饭了不成?”
唐笙道:“再等等,寻也没处寻。”
话音未落,院外竟隐隐传来车马毂轮之声,唿哨一响。
众人面面相觑,狄良示意不动,自己掌灯袖了刀往外去。
隔门咳了一声,还不及发问,只听玉玲声音道:“三哥是我!”
狄良忙开了门,玉玲慌然道:“快让他们出来帮忙,小武伤了!”
狄良侧灯,照见玉玲袄儿上也溅了一片血点,大惊道:“怎么?”
玉玲道:“我没事……进去了再说……”
狄良往外望去,一辆颇宽敞的马车停在门口,车座上跃下个人,去打帘子。车舆上镌着两个金字:“仙林”。
“分筋蛊,还好解得及时,不然……”华妍坐在小武身边,心有余悸道。
玉玲颤声道:“从大姐家出来,在旗亭后巷,一句话儿未说……不是东西,是个人,穿青衣,蒙着脸。”
褚霖惊道:“青衣?”
见个个看他,褚霖道:“我和小武打听那……乞儿时,也道旗亭有个青衣人与了他钱。”
众人神色大变。唐笙道:“随后呢?”
玉玲道:“只当是劫道的,谁知三招两式,拿甚么泼了过来,小武挡在我前面,一下吐了口血……便如周身穴道都封死了一般。”
“这时楼上翻下来个人,动手间,那人便跑了。这个人道,这玩意儿厉害,他认识有人能解,便背着他去了个医馆。”
“那郎中当真给解了,只是还动不得,说先停一晚。我正和那郎中屋外说话,小武不知甚么时候醒了,一定吵着要回。我……我也不知怎办,那郎中倒应了,喂他吃了药,不知从哪找了个车,送我们回来了。”
华妍江湖事见得多,听了便道:“那车是城北仙林驿,专给道上人保驾,小武命大,遇上阴阳馆的先生了。”
玉玲道:“方才驾车的,便是撞见我们的那个,说是姓赵。”
华妍道:“这个不消说,改日登门去谢……只下蛊的这个是甚么人?”
唐笙忽道:“大姐交待了你们甚么?”
玉玲如猛然想起,从怀里掏出一个封子,半幅也溅上了血,“大姐让我们带回的。原……在小武身上。”
唐笙忙接过,略一迟疑,还是动手拆了,众人皆围上来看。
狄良本在旁立着,正要上前去看,忽见床上小武睁了眼。他一惊,正要出声,却见小武轻轻地摇了摇头。
狄良沉住了气,挪到床边,小武伸手扯了他,喘息着使口型道——
“我见到师父了。”
狄良如闻惊雷,看他虽神态虚弱,喘息不止,眸子却清明如常,不似妄语。
小武紧紧扯着他,又“说”了一遍。狄良心念电转,忙点头示意领会,小武才如放心一般,又合上了眼。
这时,唐笙缓缓站了起来,将图纸摊在了桌上。众人沉默不语。
狄良过去看时,抬头是一星桥乐正家的神官印信,正中写着八个字:螣蛇歧首,蛮触阋墙。
其下似用一枚玉玦之属蘸着印泥,盖下了一道环形图章,似龙似蛇的一物,蜷起了身子,将尾尖送入口中。最下是邱盈的笔迹:一星桥神弦验骨,获此八字,又告曰螣蛇自噬,可得永年。二十年前,为破此障,师父断其身首,剔骨为刀,两首残喘逃遁。如今卷土重来,争而寻尾,自相残杀,缠斗反覆,故我等得暇幸免。如今仅余一首,故伎重施,必喘息蓄锐,相时而返。须严加警戒,护刀为上。
死丧之威,兄弟孔怀。本只疑心螣蛇死而不僵,惑了我等,未知竟是如此。我忧心如焚,思量许久,却须携刀往一星桥请法阵,良与笙好生持护,姊定当夺寸争分,速速归来。盈。
昭昭年小,看不大懂,华妍低低告她道:“那蛇咬着自己尾巴吃了,便能长生不死。师父就将它头砍了下来,将身子做了刀,让它吃不得。谁知它长的是两个头,逃走藏了,养到如今,又回来了。现两个头争着咬身子,自己先打架,被咱们除了一个,还剩一个,不知哪儿躲着。大姐去搬救兵了。”
凡今之人,莫如兄弟。大姐,你却不知如今正是兄弟阋墙,与那螣蛇一般。
狄良双手微微发抖,向唐笙望去。唐笙对着案上灯火出神,狄良又望向褚霖,褚霖却是一样黑黑的脸,长眉入鬓,容色憔悴疲惫,神情却看不出丝毫异状。
还剩一个,不知哪儿躲着。
就在这屋里。
狄良心里一团乱麻,更兼小武刚才那一句话。
玉玲颤声道:“三哥,怎么办?”
狄良不及答,唐笙先道:“随我去楼上,将师娘压箱子的法器取了,我教你们用,这几日留人守夜,不得都睡,以防万一。”
狄良只是看着唐笙,唐笙与他目光一触,便即会意,对着玉玲道:“玉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