狸又贼精贼精的,光打太极拳坚决不站队,所以他们都一致把目光放在了崭露头角的何玉铭身上。
虽然看起来马大员暂时抢占了先机,但牛部长并不因此感到沮丧,他觉得老马那种俗气的人,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跟何少爷这种喝过洋墨水的精英打交道,一个照面人家就看得出来他是个土鳖暴发户了。
听说上次马大员包了场子,请何少爷去听小凤仙的戏,他自己倒是听得如痴如醉,何少爷却完全不买当红名旦的帐,跟陪同的纪团长中途离席了半个多小时,马大员楞是没发现,散场的时候还兴致勃勃地约他下次再来,被人家当场婉拒了。这就叫傻人办傻事,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牛部长当然不会犯这种傻,他要请何少爷去听的,是正儿八经的西洋戏——歌剧。
地点自然要选在全城唯一一个专剧的剧院,今天上演的剧目是《夜莺》,一个来自欧洲的悲剧故事,剧院的班主把西班牙文的歌词译成了中文,大意是说一个王子与公主相爱,嫉妒的女巫把王子变成了一只夜莺,变成夜莺的王子依然每天在公主的窗前歌唱不休,公主觉得很好听,就让侍卫去抓住那只夜莺,鲁莽的侍卫却一石头把夜莺打死了。死后的夜莺变成了王子,于是公主在王子的尸体前哭泣,结束。
总体来说,王子演得很出彩,尤其是扮作夜莺歌唱的那一段,公主也还行,其他的配角大概是扫地大爷帮厨大妈们穿上戏服客串的,也只能将就看看。
其实演出开始没多久牛部长就有点坐不住了,心想这西洋戏果然没意思,剧情莫名其妙,而且规矩特多,还写个“请勿喧哗”的牌子放在那儿,不像戏园子可以大声叫好嗑瓜子聊天,何少爷在那里安安静静地欣赏歌剧,楞要没话找话吧又显得他很没素质。
好不容易忍到演出结束拉下帷幕,牛部长也不等演员出来鞠躬谢幕,就站起来笑眯眯地请何公子移步了,觉得一下午的时间算是白浪费了,幸好晚上还有节目,可以借机聊点正事。
他们离开剧院的时候,几个清一色黑衣服黑帽子,一看就是黑道流氓混混的人正蹲在门外抽着烟,跟警卫大眼瞪小眼。
看到有人出来那些流氓们自觉地让到了一边,等他们出了大门上了车,流氓们就从衣服里抽出明晃晃的砍刀气势汹汹地进了剧院。
牛部长觉得这就不关他的事了,准备让司机开车走人,不过何玉铭却突然想到了什么。
外号金毛猴儿的候金茂今天是特地来找剧院的班主杜秋白催债的,没想到一向门可罗雀的剧院今天居然有客人,能包场子听西洋戏的自然不会是一般的小老百姓,他也不想惹不必要的麻烦,带着小弟们蹲在门口抽了两个小时的烟,才把这些大爷们等走。
杜秋白即是剧院的班主,同时也是主演,他这会儿连演出服都还没来得及换下来,就被流氓们堵在了舞台上。
何玉铭回到剧院的时候,候金茂正把明晃晃的砍刀“咄”地一声钉在桌子上:“借据上写的清清楚楚,想抵赖,也得先问问我金毛猴儿答应不答应!”
杜秋白脸都气白了,还在义正辞严地据理力争:“我不是把本金和利息都还了吗?你们怎么不讲信用!”
“诶哟,这话我可不爱听,咱出来混的最重要的就是信用。您是有学问的人呐,这帐可要算清楚了,借据上写的是每月三十号结息,不足一个月的就按一个月算,也就是说从你借钱那天到三十号要收一个月的利息,从下个月的一号到你还钱的时候又要收一个月的利息,你少还了一个月的利息,欠到现在利滚利得多少了你自己算算,要是还不上,可别怪我抓人抵债了。”
“你敢!”
“哟,别激我啊,我这人最经不起激了。”候金茂一挥手,“兄弟们,‘请’杜班主走一趟。”
“犯不着吧。”一个平静的声音打断了这一场即将爆发的混乱。
☆、歌剧王子
要说这年头当流氓也是个技术活,讲通俗一点就是出来混一定要有眼力,知道什么人能惹什么人惹不得。当下的重庆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就算大街上随便碰到一个大头兵,搞不好都是给委员长看大门的。
何况何玉铭还是个上校,候金茂虽然不认识他,但刚才跟他一起出去的那个牛部长他是知道的,能让牛部长当贵宾的人,借他两个胆子他也不敢放肆。
所以候金茂在极短的时间里就换上了一张讲道理的嘴脸:“这位军爷,杀人偿命欠债还钱那也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对不对,杜班主欠了我的钱,我今儿是来要账的,要是哪里叨扰了军爷,您可不要见怪。”
何玉铭不想跟他废话:“他欠你多少钱?”
“连本带利一千四百个大洋。”
杜秋白怒了:“你这根本就是胡扯,是讹诈!”
“候金茂是吧?”何玉铭说:“明天上午,到城西何公馆来拿。”
这话一出口,候金茂就愣了,且不说这位爷怎么会知道他这个地痞小混混的名字,这指名道姓地让他上门,只怕到时候钱没见着人还给搭进去了,想到这一层,他额头上就见了冷汗了:“哟,这位军爷的意思……小的有点不明白了。”
“你来就是了。”何玉铭存心吊他胃口。
话被说到这份上,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候金茂总不能在手下面前露怯,只好硬着头皮应下来:“行,既然军爷这么说了,我今天就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