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在纸上停住,晕开了一片墨迹。
虽然叶修没说,可言下之意周泽楷却已经知晓——剩下的,肯定有了自己的参与,所以叶修不说,因为一旦说出口,本就打不破的定点上,会再加上一道锁。尽管他们谁都知道,说与不说没用太多区别,可叶修依旧为了照顾周泽楷的感受,将剩下的内容咽了回去。
周泽楷觉得心脏钝钝的疼。
“总之,在我认识你的时候,我就已经成为定点很长一段时间了。”叶修故意用了这种不精确的描述,“所以就算是在那个时候解除定点的身份,我大概也会在瞬间化为白骨。如果是现在不当定点,我这身体破破烂烂了那么多回,大概直接成灰了吧?”叶修弹了弹烟灰,“如果这样还能让我活过来,那不叫复活,是造物。”
——那已经超出了时间力量的范畴。
周泽楷比叶修更清楚这点。
“怎么样?定点上,想出什么解决办法了吗?”
周泽楷希望能有办法,可是他一点头绪也没有。
叶修叹了口气:“你已经不错了,这方面你比我懂的多,所以不用去尝试那些有的没的。”
“……你也?”明知不应该问自己未来的事情,可周泽楷还是忍不住。
“我当然也会试啊,事实上我反应比你激烈多了。”叶修笑着耸肩,“我又不是你们时间领主,从小就接受了很多人会走在你们前面的事实。我是个人类,生老病死是我们永远跨不过去的坎。那个时候我好不容易接受了我要看着家人离去的事实,又告诉我我以为可以和我一起永生的爱人早晚会分别,虽然都活着,但是要天各一方永不再见……”他几乎是用调侃的语气说着,“我都恨不得长痛不如短痛,早些分手得了。”
“……嗯。”
“想什么呢,听不出我是开玩笑?”叶修在周泽楷头发上重重揉了一把,“我要是舍得,现在也不会在这里陪你折腾了。没办法,我们都不是会轻易放弃的人,都得来这么一回,不试过所有方法,都绝对不会罢手的,不是吗?”
周泽楷猛地抱住了叶修的腰,将头埋在他的颈窝。
年长太多的恋人叹了口气:“我没法以过来人的身份对你指手画脚,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尽管我更希望现在你能不在这些无用功上花费太多的时间,而是和我一起去旅游,明明我们还有那么多地方没去。”
周泽楷知道,否则上次见面叶修不会一开口就是那样的话。对于叶修来说,自己这次离开去研究解决方案,下次重逢见到的还是一个忙忙碌碌来去匆匆,为了定点、时间线而奔走的自己。
而不是恋人之间的甜蜜相处。
时间嘀嗒嘀嗒地走着,相见的次数越来越少,少数的时光中还要经历这样一段,这叫他如何不痛?
不幸中的万幸是,假期又一次延长,这让周泽楷有充足时间一次次在图书馆与叶修所在地之间奔走。有一次他们甚至几乎吵了起来,可叶修先的让步——当然是叶修做出了让步,毕竟他之前见到的叶修那么配合。
嘉利弗雷的图书馆找遍了,他又去了图书馆星,依旧没有关于定点的任何记载。但是关于时间线,周泽楷倒是在这两处都找到了一些资料。
由于时空旅行的不确定性,各种因为时间混乱造成的哭笑不得的情况比比皆是——比如说同自己一同长大的好闺蜜其实是自己的女儿(注1)。更有甚者,是一个大家都觉得注孤生的自恋狂突然爱上了一个人类,结果大家果不其然地发现那个人类是用了变形拱的未来的他。可并非所有混乱的时间线都只会给你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有的时间领主追逐着一个仇人几个世纪,最终却发现仇人是重生过的自己,有着难以描述的苦衷。
“我们称自己为时间领主(tird),想要成为时间的主宰。可到头来,我们不过是戴着时间镣铐前行的囚徒。”
读到这样的句子,周泽楷能清楚地感受到写下它的人的无助与不甘。若是不曾接触过时间的奥妙,浑浑噩噩地过着日子,反而觉得自己能在人生的十字路口上做出无数选择。可一旦被时间密密麻麻的丝线缠住手脚,就只能作为一只提线木偶,按照既定的剧本行走,挣脱不得。
他与叶修,互为因果——当果已成事实,因便注定发生。
世人称之为命运,周泽楷却知道,一切不过是时间的足迹,在未来、过去、现在,踏下了一个个深深的印痕。
那些混乱不堪的时间线,人们除了适应接受,没有任何方法。明明是如此绝望的事实,周泽楷却从一个个事件中,渐渐读出了希望,只存于他和叶修的情况的希望。
已成定局的时间线除了顺应而为,别无他法。只是在已知的事实之外,还有无限的未知。在这个未知中,就包含了无数种可能,甚至可以钻时间的空子。就比如上上次见面时,叶修的双日食之行的计划,只要绕开自己已知的那条时间线,避免相遇,就能重新在那一天抵达格洛尼星的首都,甚至在同一家餐馆用餐。
从自己第一次见叶修,到叶修第一次见自己,这段两人相反的时间线,已无可更改。可当这段时间线走完,之后发生了什么,有太多太多的可变因素——为什么他们不能绕个弯呢?为什么叶修见完年轻的自己,自己见完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