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问题——都无所谓。
白村对这个世界没有留恋。
这次交易还算重要,交易方换了的人正是江呈涣他哥,看资料和行事这个人y-in谋诡计还行,却不大能谈交易,表面上这次他获益却得罪了人,不y-in他都不是白村风格。
晚上照例去岩崎老师那里上过课回迹部宅,迹部先生没回欧洲那边,不过即使在东京他也忙的脚不沾地。
月上中天,繁星点点,仍不见迹部的影子,整个大宅空空荡荡,白村在画室端详那幅画完的画,修长白皙的手指抚摸风干的颜料,眼里露出的情绪复杂难辨。
白村去参加这种青少年绘画比赛好像有点欺负小朋友,虽然看上去他还是个不折不扣的青少年,但他已经学了二十来年画,这次的作品还很认真,完全就是去欺负人家其他参赛的孩子。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即使他大神充小号,表面上也是从零开始的新手,今年的第四十八届威尼斯双年展已然落幕,不止因为时间错过了,白村暂且也没资格代表国家参展,只能做新手应该做的零级任务。
白村无奈却不急。
也不算零级任务,国际顶尖的绘画大赛,评委不乏绘画大家。
顺带一提,威尼斯双年展是权威最高,历史近百年的的艺术展,堪称艺术界的奥林匹克。
当初,他有资格参展,后来呕心沥血两个月的画被养父毁了。
养父不想他脱离掌控,却又没有拼命拦着他把握那次机会,最后,只消一把火烧掉了一面墙那么大的画,烧的干干净净只剩一点灰。
给了他希望又让他绝望。
有过经历的人应该知道,视若生命的得意之作被毁,感觉就跟国破家亡天崩地裂没两样,比两个月小黑屋都难受。
虽然不是亲生的,不过他和养父的恶趣味简直一脉相承,他用刷子蘸着汽油均匀仔细的涂满那幅画才点的火。
现在想想,自己那时候还是太嫩了,那是他第一次违抗养父,原以为自己对抗养父得到了胜利,原以为自己能挣脱枷锁崭露头角……
最有趣的是,那些邀请他做画的人都承认了养父的鬼话,这是一场意外,还对他的冒失行为和对双年展中国馆的耽误表示谴责。
曾极力推荐他,温柔而真诚奉劝他参展的那个女人,一度获得了他为数不多的信任。
最最可笑的是,她调查发现那幅画烧的只剩一点灰明显人为的痕迹后,所有人包括她都相信了养父的暗示,默认做出这种事的是他。
经此一事,她对他很失望。
真正失望的是白村,他不止对她彻底失望,更是完全无法信任他人。
回忆往昔伤春悲秋的白村委顿而坐泪如雨下,决心复仇,彻底黑化,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个鬼。
白村平静地把手里的画打包寄走,打车去了郊外他最开始醒来的别墅。
他现在也是土豪到随便打车的人了,要知道日本的出租车贵的离谱。
站在别墅的画室里,这栋别墅在他搬去迹部那里之后就断水断电了,凄清的月光渗进室内,空气里一股灰尘和霉味,更多是油画颜料的气味,画室一整面墙上所画的火焰正静寂无声的燃烧,和那时一样。
他用引以为豪的记忆力保证和那时那幅油画着火的样子一模一样。
怪不得今天总想起以前的蠢事,原来又到每年的今天了,从那天他养成了不满意的画就烧的习惯,也从那以后改画水墨画。
更是再也不违逆养父。
驯养的象,幼年期用细绳栓住它,它挣脱不开,长大后有了挣脱的力量却不再尝试,因为它不觉得自己有那个力量。
假如它鼓起勇气尝试,发现细绳原来是钢丝,勒得它血r_ou_淋漓呢?
这便是他第二次小黑屋的犯错。
真的是不可抗力啊。
那年几岁来着?十五还是十六不记得了,他也有青春躁动的叛逆期啊。
那之后他便妥协了,安稳的服务奉承名流,等待继承画廊,成为下一个养父,成为一个汲汲营营为养父看守财宝的木偶。
估计还会有啤酒肚和地中海,变成一个油腻老男人,想想就可怕!
如果不是来到这个世界,他会像一把工具一样一辈子烂在那个画廊,永远不画油画,永远不知道自由是什么。慢慢变成可怕的油腻老男人。
真是无聊的往事。
白村拿起画笔和颜料,爬上三角架,在火海中补出当初那幅画画框的轮廓。
他克服恐惧和痛苦的方法,就是一次次在伤口痛得发痒的时候双手颤抖的亲自撕开它,习惯了、麻木了就不在乎了。
外面的天空开始飘雪,东京完全步入冬季了。
别墅周围夏天疯长的杂草,一年生的趴在地上,多年生植物则光秃秃的挂上雪花,正好的沁凉月光被云覆盖,外面却还很亮。
他可以不受阻碍的调色下笔,不用像刚来到这具身体时每每坐在画架前试图重新画油画,却只能天天摆弄颜料下不去笔。
虽然当时自己重获新生,但差一步就走上油腻老男人不归路的人,就像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乱码了一样,他骤然失去了啤酒肚和地中海的终极目标,一时间感官混乱,不知道自己的真正的人格和未来。
所以他用油画记录那场火,自我和人格就是从那时丢失的。
江呈涣说他虚伪一点都没说错。思想和人格都是被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