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三四五六七。
七个部门相互叠加,编成一张无形巨网,密不透风地向着社会资源兜底而起,捞出沉重的信仰、金钱、权利,落下污秽的滴滴鲜血……
京城又起雾霾,站在走廊的窗边,他也呼吸不到一丝新鲜空气。
茶歇时间,齐谐不知被谁喊走了,卫远扬在会场外假装闲晃,想趁机摸一摸这“持云阁”的底细。然而奇怪的是,无论他走到哪里,视线总能从四面八方聚过来,卫远扬回头一想,定是因为刚才那一摔,搞得全公司上下没人不认识自己,到哪儿都成了话题焦点,还卧底调查个屁。
此时他总算明白了齐谐的用意,这等于一种变相保护,让他少掺和探针行动,可惜他懒得领这份人情,咬牙切齿憋在窗边生闷气。
“你原来是警察吧。”忽然一个声音。
卫远扬心里一惊,猛回头去,是那个叫米双的女人。
“不用再装了,我知道你是卧底。”米双看着自己,既没有拆穿真相的得意,也没有棋逢对手的敌意,眼神语气十分寻常,“刚才会上发生的所有事,你都可以向上线汇报,这不会对持云阁造成任何影响。如果你怕遗漏了什么,这是会议纪要,你尽管复印带走。”
米双说着抬起右手,一只文件夹递在眼前。
卫远扬完全不知该作何反应,望着那纯黑的塑料封面,好似望着黄副局长推来的酒杯。
“你到底什么意思。”他想问。
“对!我就是警察!你能把我咋地?”他想拍桌。
“那我拿去复印了,谢谢啊。”他想抢过文件夹夺路而逃。
然而就在那一刻,他也不知道自己被什么附了身,事后想想,恐怕是一种叫做智商的东西。
“呵。”卫远扬听见自己轻蔑一笑,从身边男人的手中抽出烟盒打火机,往窗台随便一靠,悠然给自己点起香烟。
“卧底?您也太抬举我了!”他哈出一口灰雾,“老子在交警队起早贪黑,成天跟那群领导面前扮孙子,混了这些年才混个副队长,快三张的人了,买不起房养不起车讨不到老婆,你说我图啥?现在我算是想明白了,与其伺候那帮龟/儿/子,还不如跟着自己哥儿们干,至少知根知底、图个痛快。说句实话不怕得罪人,这儿我只服齐老板,那荀持云我可看不上!您也别跟我这瞎试探了,我没空卧这个底,更没心思替他办事,您要是听明白了呢,就回去转告你们家大少爷,让他抽空多修修公司的破椅子,别叫人坐得不舒坦。”
一席话毕,米双脸上没有反应,拿着文件夹的右手放了下去。
“姑且合格。”她说,转身。
不远处看似路人的四个壮汉跟着她走了。
卫远扬这时反应过来,但凡自己刚才说错一个字,必定要被早已埋伏的打手就地正/法。不自觉地,他又抬起香烟狠狠吸了一口,夹住烟尾巴的手指无法控制,在嘴边微微发抖。
抽完一根烟,齐谐终于回来。
“哟,这么快就学坏了?”见到地上飘落的烟灰,齐谐笑道。
“高中抽过,后来戒了,现在复习一下,不行?”卫远扬胳膊搭在窗台,整个没好气。
“行啊。”齐谐扇尖一招,“走吧卫助理?”
卫远扬皱眉:“哪去。”
齐谐莞尔:“路上解释。”
☆、猫人
与上海总部相较,齐谐在持云阁的地位可谓一落千丈,大奔专车的待遇也没了,出门办事只能坐地铁。二人对北京不熟,找路进站、买票安检,半小时之后才搭上车子。幸而此时不是通勤高峰,乘客不算多,齐谐挑了个车厢的角落站着,方便说话。
“咱们这是去哪?”卫远扬憋不住问。
齐谐扫过四周,低声道:“港旭地产听过么,我们去会会它的汪董。”
“会他干啥,你要买楼啊。”卫远扬故意瞎问。
齐谐往车壁上一靠:“刚才开会你没听见?‘近期以公关部工作为重,各部门务必全力配合。’我现在就是花部长手下的男公关,负责拉拢招安各界话事人。”
卫远扬摸摸下巴:“你这两手空空的怎么拉拢,等下要不要去小店买点水果买块镜子?”
齐谐没理他的胡话:“汪董的儿子十五岁那年负气斗殴,错手杀了一个混混,当时拿钱给抹平了。后来他洗心革面奋发图强,留学念了研究生,回国就进入港旭,现在已经是公司的小汪总,前途无量。”
卫远扬立马懂了:“所以你打算把那桩杀人案翻扯出来,以此为把柄,要挟汪家替荀持云办事。”
“倒没有什么具体的事要办,不过是让他表个态、站个队罢了。”齐谐望向车顶,一只飞虫绕着白灯不停拍击。
地铁即将进站,开始刹车,带出一阵刺耳的金属刮擦音。停稳开门,下去几人又上来几人,坐好站定之后,乘客或者紧盯手机、或者木然发呆,没有谁注意到车厢角落的谈话。
“你说荀持云拉拢这些人物,到底是想干嘛?”卫远扬低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