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屋子的门嘎吱一声被打开,有人走了进来。
男童只是稍微抬了抬眼皮,没有那个力气去看走进来的是谁。随后,一个人影在他面前蹲了下来。
“你就是那个吃了药还是不见好转的孩子?”
对方的这个问题,让男童有了一线希望,难道是官府有人发现药方对他没用,特地来救他了?
他吃力地点了点头。
对方摸了摸他的额头,又探了他的脉搏,看了他的舌苔。最后,一只手带着抚慰的意味,像是给已经死去的人阖上死不瞑目的眼睛一样,轻轻地覆盖在了他的眼睛上。
“放心。”对方的声音很温和,“你会有用的。”
……
五月底,朝廷派出的捕快找到了贾化的尸体。
尸体是在右安郡边上的一个镇子上发现的,从尸体的情况看,贾化是在逃亡途中染上了瘟疫。南方三郡周边的所有药铺早就被朝廷采买一空,没有药可以抓,而贾化又不敢冒着暴露的风险去官衙里抓药,结果拖着拖着,就这么一病死了。
贾化的罪状早就已经公布出去,消息一传开,奉平郡的百姓们纷纷称快。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贾化这就是遭了瘟疫的报应,罪有应得。
只有宁霏等极少数人知道,所谓的天道根本没有那么灵验,随叫随到一触即发。人要想讨回公道,往往还是靠人自己的抗争。
贾化并不是真的畏罪潜逃,他没有那么傻,会做这种死路一条的事情。
那天晚上在贾府附近,下人和百姓们看到的偷偷摸摸逃跑的那个贾化,是谢渊渟派他手下的浩峥易容假扮的。为了可信度,甚至让浩峥去贾化的妻妾儿女面前一一露过了脸。浩峥最擅长的就是易容术,事先在贾化身边潜伏个一两天,就能把他的神态行为举止模仿个八九成,连他最亲近的亲人们都觉察不出来。
真正的贾化早就被谢渊渟派人带走了。审出来的供词,跟白河县县令说的基本上一致。
至于他上头的人,则是益王和益王妃,在这之前两人亲自来过右安郡见他。不过这个主意并不是对方想出来的,只是要他想办法陷害太子,他便提了这个计策。煽动灾民们以为是朝廷要杀他们灭口的流言,也是他派人散播到奉平郡去的。
如果是由朝廷捉拿贾化,提回去三司审理的话,益王一派一定会使尽各种手段救贾化脱罪,这些供词不可能审得出来。而之前为了尽快给贾化定罪,不得不先让他“畏罪潜逃”,现在就算审出了关于益王夫妇的供词,也已经拿不出去了。
不过这没有什么区别,反正即便没有任何证据,建兴帝也心知肚明幕后的最终指使者是益王一派,但照样不会处罚益王。
这件事,表面上看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过去了。
……
瘟疫爆发两个月之后,南方三郡的疫情已经基本上平息下去,灾民们也得到了安顿和救济。
京都的情况更加不成问题,瘟疫来得快去得也快,大半个月之内就已经被压得冒不出头来,只剩下收尾的工作。
宁霏和白书夜早就从南方回到京都。他们两个完全是志愿南下,太子虽然不赏不罚,但建兴帝得知他们提供的帮助之后,还是特意传他们进宫,好好奖赏了一番。
宁霏除了金银珠宝房产地产以外已经没什么可赏,白书夜则是连这些都不怎么放在眼里。这场瘟疫过后,建兴帝还真挺穷的,他以前在江湖上救个人,对方的酬谢可比建兴帝大方多了。
十几年前建兴帝曾想让他入驻太医院,以他的医术,妥妥的一进去就是品级最高的太医。但他一口拒绝,甩袖子就走人了。这次建兴帝仍有此意,他也仍然没有答应。
建兴帝倒也没有勉强,听说白书夜已经在京都买了宅子,又赏赐了不少东西,希望他能够经常留在京都。那意思就是想让他当个客串太医,有什么急事的时候可以请他过来帮忙,反正他是宁霏的师父,这一层关系总是能攀得上的。
两人出了皇宫,宁霏问白书夜:“你怎么不趁机让皇上给你跟娘赐婚?”
白书夜不屑地哼了一声:“我一个从民主社会来的现代人,用得着这封建制度下的包办婚姻?”
宁霏:“……”
是谁之前追不到李长烟的时候说想要包办婚姻把办给他的?
……
京都郊外,一座农庄上。
庄子不大,看过去跟京郊田野上的大多数庄子并无二致。十来亩的地,环绕着中间一个小院子,平平无奇。这个春末夏初的季节,正是农作物生长最茂盛的时候,地里一片青翠。
傍晚时分,在地里劳作的农夫们三三两两地停下了劳作,返回小院。
这些人看过去都是庄子上雇来的长工,非常普通的乡下农家汉子,穿着粗布衣服,皮肤晒得黝黑,身上沾满泥土,一双双大手上全是粗糙的老茧。
傍晚收工回来,本来应该是开饭的时候,但却没有一个人走向炊烟袅袅的厨屋那边。
大部分人进了小院,就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只有几个人走到小院边上的一座棚屋那里,从头到脚用大块的纱布裹得严严实实,打开了棚屋的门。
里面冲出来一股浓浓的中药味,棚屋的地面上,赫然躺着二十来个人。这些人全都形貌枯槁,骨瘦如柴,脸色要么惨白要么蜡黄要么死灰,满脸都是病容。
其中大部分人不省人事地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