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哥俾没有再说话。抬脚跟了上去,跟随着谢柔清的动作迈步,甚至连她因为瘸而拐的身形也老老实实的跟着做出来。
最基本的舞步啊,谢柔清认真的想着,她练的最熟的就是这种舞步了,因为体型所限花哨轻盈优美的都学不来,舞步不是问题。
点砂。点砂。但砂在哪?
而且她不会唱点砂词。
她就这样一瘸一拐,沉闷的敲打着鼓漫无目的的走着。
“一踩金,二踩银。三踩牡丹开。”
她想到谢柔惠唱的歌。
踩金踩银吗?
朱砂带来的利益巨大,的确是金是银,但要踩来也不容易。
钻入深深的矿井,身在其中。本应该做的是保证山石的稳固,但为了砂却不得不将山挖松挖散。与其说挖金挖银,不如说是自己为自己掘墓。
人的命就好似这土这石,有生有死。
“一踩生。”谢柔清慢慢的说道。
她的声音比不得同龄女孩子们的清丽,更不能跟谢柔惠那般从小练到大的悠扬。随着鼓声喊出来,越发的沙哑粗糙。
“嘿哟!”安哥俾的应和声在后响起。
谢柔清那只完好的脚重重的踩下去,借着身子的用力。手也重重的打在鼓上。
“一踩死。”
“嘿哟!”
“土石山上踩又踩。”
“嘿哟!”
“踩来朱砂得口粮。”
“嘿哟!”
“生死过光阴。”
“踩!”
“踩!”
鼓声越来越激扬,沙哑的声调也变得急促。矿工们不由都站起身,神情变得激动,眼前一瘸一拐的身形也似乎不再滑稽。
踩!踩!踩!
他们忍不住心里跟着喊,身子渐渐的晃动。
“一踩生!”谢柔清的脚重重的跺在地上。
身后脚步齐的跟着跺下,伴着嘿哟的喊声,溅起尘土。
“一踩死!”谢柔清再次迈步跺脚,哗啦一声,地面被踩得一空,一只脚落入其中。
谢柔清的身形一个趔趄,但她手里的鼓声却未停。
什么生什么死,死死生生,生生死死,又有什么可怕的,无非是麻雀飞树叶落。
“麻雀飞!树叶落!”
“嘿哟!”
脚步抬起带起一片土石,手里的拐用力向前推去,再重重的落脚。
噗通又一声,地面再次塌陷。
但紧随其后的矿工们并没有停歇,而是紧跟着她的脚步向这边重重的跺下。
水英不由伸手捂住眼。
“那边都塌了!怎么还要跺!怎么还往那边走?”她失声喊道。
没有尖叫声只有继续的歌声嘿哟声还有跺脚迈步声。
“一踩生!一踩死!”
“个人小心个人脚!”
“一!”
“呦呵!”
“二!”
“呦呵!”
那边是生石,这边是死石。
谢柔清敲打着鼓看着眼前,丝毫没有察觉脚下的塌陷。
崎岖不平不是问题,就像她拄着拐在山上爬上爬下,她的瘸腿并没有削弱她的力气,高高低低也并没有阻止她的脚步。
这跟往常没有什么区别,就跟她在山上随意行走,就像她爬进山洞在黑暗里分辨着山石土沙。
一块块土石被踩落,各种声响透过鼓声嘈杂声传进耳内,她的视线变得清晰,就好像前方有人在带路,引着她前行转动。
这边来,这边来。
“再来踩!”
谢柔清也不知道自己在唱什么,总之是心里想到什么就唱出来什么。
“跟我踩!”
踩!踩落这死石,踩出这生石!踏平死路,踩出生路!
唱的震震声,踩得翻过山。
整个山似乎都被震动了,尘土飞扬山石乱滚,引得四面山林鸟兽齐奔山。
路上行驶的马最先发出嘶鸣,停下脚惶惶不安的捣蹄,让整个行进的队伍都变得乱乱。
“怎么了?怎么了?”
众人们询问着。
坐在马车里的谢大夫人被打断了说话。
“怎么回事?”她皱眉问道。
谢柔惠掀起车帘看了眼外边,车边的管事忙施礼。
“有个马惊了。”他说道。
谢柔惠放下车帘。
“母亲没事,别担心。”她说道。
谢大夫人点点头。
“你点砂的过程中有没有觉得不对?”她接着问道,“比如有没有迈错步子?”
呵…
谢柔惠心里冷笑,放在膝头的手攥了起来。
“我跳错了吗?”她做出神情不安的样子问道。
谢大夫人迟疑一下摇头。
“不。不是的,我就是想问,有没有感觉到步子哪里不对,是不是下边有砂?”她委婉说道。
谢柔惠含笑摇头。
“母亲不信我踩不到,总信亲眼看到打上来的土石吧。”她不咸不淡说道,“母亲,这个地方没有砂。”
那倒也是。自己这是要问什么呢。步子错了就错了,跟有没有砂是没有关系的。
谢大夫人端起茶,才要掩饰的喝一口。马车陡然一停,她手里的茶杯倾倒在谢柔惠身上,鲜亮的礼服顿时一片污渍。
谢柔惠刷拉扯开帘子。
“怎么回事?”她竖眉喝道,一腔怒火倾泻而出。
外边的车夫吓得白着脸。拦住车的管事面色也是惨白。
这是喊车夫还是喊自己呢?
谢大夫人脸色拉下来,她又不是小孩子。指桑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