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他们心中都清楚,虽然越秦心地善良,没受伤,力气还不小,怎么看都像能助他逃离的最佳选择对象,但事实上论应变和野外求生的能力,却是大大及不上眉林。加上一个是战俘,一个是曾经相处过一段时间的名义上属于他的女人,如果被人追上,自然是跟后者在一起更不容易让人找到破绽。如果跟前者在一起,只怕闹个不好不仅无法脱身,只怕还要被扣一个通敌叛国的罪名。
眉林觉得两人真像互换了角色,以前都是他挑衅,自己极少理会,如今则是完全反了过来。想到此,她觉得自己真是无聊,摇了摇头,一下子也没了开口的兴致。
四周再次安静下来,只偶尔随风传来一两声哐当哐当的响声。慕容璟和感到一双手从背后搂了上来,如同上一夜那样,为他抵去了不少寒意。他并不习惯这样的姿势,甚至是从来不曾允许别人这样做的,但此时却只能睁开眼静静地看着那双扣在他胸口的素手。
那双手上早已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其中一只还裹着布带,除了从外形上仍能看出些许最初的秀雅外,几乎已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但却就是这样一双手带着他翻山越岭,几乎是完好无损地来到此地。
虽然在选择她的时候,他曾因一夜加半天的暗中观察相信她能做到,但当她真正做到之时,他却又不由得惊讶她骨子里所蕴藏着的坚强和力量。
他不禁想起那日牧野落梅说她想知道一个不会武功的人要怎么样在危机四伏的状况下生存,想利用此对士兵进行针对性的训练。也许她真该跟着身后这个女人一起逃亡,而不是追捕,那样她就会知道在死亡面前,一个人能爆发出多大的潜力了。
想到牧野落梅,想到那日她愤怒的离去,他心中难以避免地升起无法言喻的疲惫和失望。如果有一日他被父皇或者兄长推上断头台,她必会以死相谏,但是面对一个全身瘫痪的废人,他没有丝毫把握她能够忍受。以他对她的了解,只怕她宁可他死了,也不要他如此狼狈地活着。
狼狈……
那日的狼狈再次浮上脑海,让他的脸不由一阵发烧,贴在背后的女人柔软身体和沉沉呼吸一下子明显起来,他的手不由慢慢收紧。
就在此时,一阵如同老鼠一样的息索声突然响起,在阵阵鬼嚎般的风声中显得异常明显。
慕容璟和心中一懔,纷乱的思绪瞬间敛去,就在那声音越来越近的时候,他迅速地阖上眼,只留下一线微缝。
有碎石滚落面前地上,又等了片刻,一个佝偻的人影闪闪躲躲地出现在了青蒙蒙的光线中。
眉林觉得很苦恼,她想不明白,不就是睡了一觉,醒来怎么什么东西都没了,只剩下一块空荡荡的竹板。
“你说是人干的还是鬼干的?”她问慕容璟和,所问的内容已有精神错乱的趋势。
慕容璟和摇头不语。
“你不是一向很警醒么?”眉林忍不住道。倒不是不相信他,只是觉得怪异。
慕容璟和看向她,眼里没有任何情绪,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知道!她竟然知道自己不容易入眠的事。他为了掩饰这一点,甚至会刻意让陪侍的女人留宿,但从来没让人察觉过。就算是这几日形影不离的相处,他也尽量表现得和常人一样,她是怎么知道的?
眉林没指望从他口中再得到什么回答,颇有些无奈地道:“这样下去,只怕我们真要留在此地了。”虽是这样说,她却开始收拾身下仍带着热气的干草束,然后把慕容璟和放上了竹板车。
“这一下你可舒服了。”她一边苦笑,一边用藤子将他的上半身固定好,以防在拖动的过程中滑落地上。
她说得倒是没错,因为身下铺着厚厚的枯草,虽然车比较短,使得腿不得不拖在地上,但相比起被她一瘸一拐地驮着,不时还要往下滑上几滑,确实舒服了许多。
慕容璟和注意观察她的神色,发现除了最开始的震惊以外,她又恢复了一惯的从容,不由得不佩服起她强大的心理承受力来。
“我耳朵疼,你给我看看怎么了。”他突然开口。
眉林一怔,心中有些奇怪,却仍然问:“哪边?”
“右面。”
因为光线不好,眉林一边伸手摸向他的右耳,一边不得不弯下身子,凑近了去看。就在离他的脸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已看清他右耳完好无恙,正想开口,突然发现他嘴唇微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心中恍然,忙又放低了一些,几乎是将耳朵贴到了他唇边。从旁边看去,却像是她正在给他仔细检查耳朵。
“有人跟着我们。”慕容璟和以蚊蚋般的声音道,如果不是眉林靠得近,只怕已被风声完全遮了去。“我只看到一个人。他手中有一把马刀,还有一副弓箭。”
眉林想问是不是他偷走了他们的东西,但嘴唇方动,还没发出声,便被慕容璟和一个眼色给止住了。
第八章(3)
“怎么样,是不是伤了?”他用平常那般大小的声音问。
眉林看他好像不准备再说别的,于是直起身,语带讥讽地道:“不过蹭破了点皮,值得这样大惊小怪的么?昨晚丢了那么多东西,你就怎么没感觉到?”
她将藤子拉过胸前,拖着往前走,因为少了很多东西,又省下不少力,速度快了许多。
“你不也睡得更死猪一样,好意思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