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娣上下打量,见妹妹身上没什么伤,这才放下心来。至于爱娣诡异的羞惭的表
情和躲闪的眼睛,庆娣完全料不到缘由何在,只是告诫说:“那种话以后别说了
。”
爱娣好似屁股被扎了一针,跳脚辩解:“我不是故意那样说的,我刚才带着
气……”
“我知道。可那话不好听,什么死了什么送终的,隔壁邻居听了会怎么想?
”
爱娣楞眼,随即松口气说:“以后不说就是了。”
回到家,妈妈又是好一阵的埋怨和安抚。妈妈劝说:“乖,你们明天去给你
姑妈家陪个不是。表兄妹打架也不是没有的,都是小孩子,说声不懂事对不起就
过去了。再说了,你们爸爸是你们姑妈拉扯大的,看着这个情分低低头又怎样?
”
庆娣姐妹默不作声,妈妈又待再劝,爱娣缓缓开口,说:“姐你别去了,我
去吧。”
她如此听话,令其他两人俱都诧异起来。爱娣扭着手,思忖着说:“我和表
哥关系好些,我去道歉。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店子对我很重要。还有,再怎么
说,现在没钱,只能忍忍等将来……”两姐妹眼神对视间彼此都明白对方心中所
想,爱娣冲姐姐笑了笑,又说:“希望道了歉,表哥气消了,别难为不相干的人
。”她说完后沉默,低头盯着鞋尖暗自安慰:这样姚雁岚应该会开心些吧。
庆娣自然不了解她此刻内心所思,叹口气说:“明天我们一起过去。”
第二天早上先行打了电话给姑妈,解释了一遍前一天的情形,“对不起,姑
妈”几个字已经到了庆娣嘴边,就听得一阵铃音,接着姑妈就说:“老大,你等
等,我接个电话。”
坐在身边的爱娣撇撇嘴,庆娣明白妹妹艳羡姑妈的手机,顺手就在妹妹额头
上敲了个爆栗。爱娣方想回击,听见姐姐手上听筒里传来一声杀猪似的哀嚎,两
姐妹忙凑近,辨清了是姑妈的声音。
庆娣与妹妹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同时忆起姑妈情急时脸上肥肉哆
嗦,浓眉倒竖的样子,一个笑、一个吐了吐舌头。
接着姑妈拾起话筒,“先不说了,你表哥有事。天唉,那个丧门星死哪里不
好?死我家的房子里算什么事?”没头没脑的说完这句,姑妈就挂了电话。
庆娣执着不断发出忙音的电话,在瞬间的茫然过去后,脚底蓦地升起一丝寒
意,密密匝匝地向上侵袭。她恍恍惚惚地望向妹妹,在妹妹呆滞的眼中,读出了
同样的恐惧。
两年前的那场噩梦,触角延及到这一年的八月。整个八月间,庆娣几乎都在
仓皇中渡过。她的心想寻找一个安全的密地,可世间荆棘遍布,在困厄流离中保
全柔软是何等的奢求?
她睡时犹醒醒时犹睡,梦里梦外都是来去的人影。有时雁岚会逗留一二刻,
像历过生死劫难,两人默默相对,同时滴下一行或悲或喜的泪。有时雁岚又身影
飘忽,像周游山河时的回首一顾,带着一丝超脱于尘世游离于天地的笑意。
雁岚在魏怀源的房子里,用一双丝袜把自己悬上吊灯。
获知消息的那一刻,庆娣在大悲之余突生一股凌厉的快意。她想及魏怀源那
瞬间的表情,确定就是雁岚要的结果。她娇弱、她无傍依,可她还有一条命,她
选择了用罄所有予以痛击。
她走时去了铁路小区,回到她以往的家中安坐了好一会,以至于小区里的住
户绘声绘色地传闻有个白衣服的女人在小区里游荡;她从姜家门缝里塞进两封信
,一封绝命的控诉,一封拜托姜妈妈转交庆娣。
她在遗书上写出事情的来由,魏怀源在岳父家信誓旦旦地许诺会与她分手,
然后告诉她聂二存意很久,劝她为母亲在疗养院的费用计,不如跟了聂二,反正
哪个男人都一样。
事情不会那么简单的过去,时隔两年,在他们所有人认领了命运,等待否极
泰来的那一天时,聂二露出了他窥伺许久的毒牙。
有了这封遗书,雁岚久不露面的小叔小婶突然现身,名正言顺地把这件事从
姜妈妈那里接过去,狠狠敲了魏家一笔,左坑右蒙地,只分了一半做雁岚妈妈的
治疗费用和养老金。
而雁岚,埋身于弟弟之旁。
八月底,庆娣收拾行囊。这一去,她肯定自己多时不会再回闻山。闻山的一
草一木、一丝暖风、一片流云,无不让她深深厌弃。她感觉再多滞留一刻,迟早
也会被噩梦的触角缠裹、拖入泥沼。哪怕外面的世界同样荆棘满地、蛇牙凶猛,
但是只要有新鲜的空气,她相信自己有劈荆斩棘、拭剑泯血的能力。
收拾完东西,她将那封没有拆开的信塞进包里,忽地想起当日灯下的姚雁岚
,她心脏收缩,遍布褶痕。
“姐。”爱娣倚着房门,小心翼翼地唤她。
自从爱娣拗不过良心的鞭笞,坦白姚雁岚自杀当晚来寻她的事后,两姐妹的
关系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