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风光好,大地复苏,满山遍野的新绿,百里破风一行从盛京出发,一路打马往北,朝关外急行而去。
历来监军都是文官,权力大,可直达上听。
武将们虽私下颇瞧不上这些文绉绉的文官,甚至有些嗤之以鼻,但却也不敢轻易得罪了他们,监军在军队的待遇比一军主将还要高,他们代表着皇帝。
文官身体不比武将,骨子弱,随军去战场,都是备了轿的,一路仔细照料着。试想大军还没奔赴战场,监军就病死、或是耗死在了半路,可不是给皇帝找不痛快,直接挑战皇权。
故而不论军士也好,还是主将们,都把监军当祖宗供着,只求他别往皇上那儿打小报告就行。
不过也有意外,六年前,如今的新帝领兵攻打北燕,一路马不停蹄,根本不管监军的死活,原本一个半月的路程,只用了一个月就到达了黑城,当时手下的一帮兵油子都直呼受不了。
那位仅凭一张嘴皮子,在朝堂让人闻风丧胆的监军大人,元大人,就差点给半路折腾死了。
随军的军医,人人都提心吊胆,各种药材不要命往元大人嘴里塞,停军休息的时候,别人是吃饭,元大人是吃药。
当时正值寒冬,元大人得了风寒,冷热交替,打摆子,把军医的魂儿都吓没了,赶紧小心翼翼跑去向穆将军进言,问是否放慢些速度,考虑考虑监军大人的身体状况,不然,元大人极有可能死在途中。
彼时,穆将军只冷冰冰的说了一句话:“受得住就受,受不住,死了便死了!”
却是不肯为了监军大人的身体放慢行军速度。
几位军医心惊胆战,赶紧跑回大帐去守着打摆子的元大人,元大人一把老骨头几乎散了架,脸颊深陷,人瘦得不像话。
军医看了都忍不住落泪,劝说:“大人,将军不愿放慢行程,要不我们就留下来,先把身子养好了,再去黑城。”
元大人也是个倔得,咬着牙摇头:
“不可,就听穆将军的,全力赶付黑城。”
北燕骑兵南下,冲破了黑城的防御,在黑城烧杀掳掠,大军晚去一日,百姓就多受一日的苦。
如此,一把老骨头的元大人,颤颤巍巍的还真是吊着一口气跟着穆楚寒奔去了黑城,黑城守将大将军一看见瘦的脱型,皮包骨头,站也站不稳,一说话就猛烈咳嗽的元大人,吓得脸都白了。
赶紧让人把元大人带回房里去好生休养。
而后种种,这位声名远播的年轻骠骑大将军,以雷霆之势,第二日就领兵将再次南下的一股北燕骑兵绞杀得干干净净。
他一身银色盔甲,在战场上,对大朔人来说,就是战神,对北燕人来说,就是死神。
一帮盛京的贵公子灰头土脸,在最底层的士兵中摸爬打滚,跟着他冲锋陷阵,日日筋疲力尽,却如打了鸡血,精神比什么时候都好,一双眼睛亮如星辰,半夜要好的几个睡在通铺上,讨论白日又杀了几个北燕人,眼睛发着绿油油的光芒,骇人得很。
这位穆将军独断专行,主将们经常听到元大人在大仗中咆哮,指责他的专横,一边咆哮一边剧烈的咳嗽。
他们在帐外听着,不免深深的为监军大人担忧,害怕监军云大人把心肺给咳了出来,又怕他真惹火了骠骑大将军,这位地狱来的穆将军一失手就捏断了他的脖子,让他一命归西。
此次跟着国师百里破风赶付漠北的,其中就不乏当年跟着穆楚寒出征北燕的人。
国师每日都控制着正常的行军速度,身后一顶华丽宽大的马车,里面是九岁的太子殿下,这趟征战的监军。
身后还拉着几车上等珍稀药材,都是为马车里那位准备的,御医亲自跟了来。
马车旁边那匹枣红色,油光水滑的汗血宝马,让众人垂涎三尺。太子坐着马车自己不骑,也不许别人骑,就那么让马儿嘚嘚嘚的跟在轿子旁边,简直是暴殄天物啊!
想想六年前元大人的待遇,再看看如今太子的待遇,同样是监军,差别简直云泥之别。
大家表面上不说什么,心里还是对此颇有些不满的。
直到大军驻扎,命令烧火做饭。
太子帐下那边,温御医亲自守着一方红泥炉子,浓郁的药味儿飘散在空中,又有人瞧见太子换下的里衣带着血迹,大家这才知道原来太子殿下一直在马车不露面,不是瞧不上他们,不是自持身份,而是受了伤。
这。
这下,众人都为自己之前对太子的成见感到汗颜。
一人小声说:“太子今年才九岁吧,还负了伤,皇上也忍心让他千里迢迢去漠北?即便皇上舍得,一向护短的皇后娘娘也答应?”
另一人朝国师帐边看了看,低声说:“有国师在呢,怕什么,国师是太子殿下的师傅,又一路有御医跟着。”
“还有穆将军在呢,那么多人都护着他,能出什么事儿?”
正说着,穆非泷已经跳上穆非卿的马车,撩开帘子钻进去了。
之前那人神秘兮兮的道:“话虽这样说,但咱皇上毕竟就太子殿下一个子嗣,皇后娘娘肚里虽揣着一个,还不知是男是女呢,若太子殿下有什么闪失,那可不得了了。”
“你快看,太子把庄亲王家那个小子喊过去了!”
围在一起啃烧饼的几人齐齐望过去,正看冷仁愽走到马车车窗下,窗帘掀起一角,里面的人不知在对他说着什么。
一人狠狠咬了口手中的烧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