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双目呆滞地注视他:“阿宁……”
纪攸宁却幽幽一笑,掺杂着一丝诡谲之意:“你知不知道那天晚上,我按照约定来到山神庙等你,我一直等、一直等,等得腿脚都发麻了,可是始终不敢离去,因为我想着,说不定下一刻,下一刻你就会赶来了,然而直至东方鱼肚白,你也没有出现,小念,你能体会我当时心里是何等滋味吗?”
面对她充满迷茫的眼神,纪攸宁笑着,低低吐出三个字:“是绝望。”
“那个时候,你若肯跟我一起走,一起离开淮洲,我一定会全心全意照顾你,甚至是这个孩子,即使他不是我亲生,我也会视如己出,不让你们受半点委屈,但最后,你没有来,我便清楚的明白了,你到底是放不下裴喻寒啊……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裴喻寒?为什么你会爱上他,我最好的朋友?看到你们在一起的时候,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痛?多痛?”
“阿宁……”
他外表明明平静柔和,可仔细看来,那眸底闪灼着狂乱而深霾的光绪,竟似入魔堕狱一般,看得叶香偶心惊肉跳。
纪攸宁继续讲:“我抛弃一切,决定带你离开,可你却无动于衷,宁愿生下这个意外得来的孩子,也不肯跟我离开……所以小念,我心里好恨,一想到你会生下裴喻寒的孩子,将他抚养长大,我就无法忍受、无法忍受……”
下一刻,他像想到什么趣事,阴怨的目光中竟混合着兴奋的亮芒:“我跟少琼自小玩到大,实在太了解他的性子,但凡遇到不开心的事,哪怕再难受、再痛苦,也是憋在心里,不肯告诉任何人,在你离去的早上,我故意派人提前送去了信笺,告诉他,我要带你走,带着你跟我的孩子一起离开淮洲……结果呢,不出所料,少琼他就疯了……就像当初,被他看到咱们拥抱在一起的画面……”
叶香偶瞳孔剧烈凝缩:“是你……是你……”
纪攸宁勾起嘴角,柔柔抚着她的脸,亲昵无比:“是我……小念,都是我做的呢……少琼就是这样,总是口是心非,你消失的那段日子,他找你都快找疯了,那天我让小童送信笺到裴府,离去后故意暴露出你住址的线索,他果然派人找到了,我知道,他肯定不会饶了你的,还有你肚子里的孩子……”
叶香偶失声痛吼:“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什么?”纪攸宁似乎忘记原因,仔细想了下,才重新笑起来,“因为他是我最好的朋友,却又夺走了我最爱的女人,所以我恨他,我要亲眼看着你们相爱分离,让他亲手杀掉自己的孩子,让他尝尝那种痛不欲生的滋味。”
叶香偶怎么也不会想到,她与裴喻寒之间的种种误会与痛楚,全是因他而起。
纪攸宁问:“小念,现在你知道真相了,是不是很恨我?”
叶香偶怔愣着,答不出来,因为那种感觉,就好比面对着一个疯子,说不出来对他究竟是同情、是愤怒、还是怨恨。
纪攸宁微笑:“现在,我要报复所有人,咱们死在一起,就是对他们最大的报复。”
叶香偶并不害怕死亡,因为她已经经历过一次,再死一次,又有何惧?只是她的心好痛,看着眼前这个似癫似疯的人,她泪流不止,沉重地闭上眼睛:“阿宁,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我所认识的阿宁,总是那样温暖体贴,亲善随和,没有阴谋算计,他从来不跟我生气,会和我在茶园里乱跑,害怕毛毛虫一类的小动物,会带着我在阁楼里看月亮、数星星,还会为了给我准备生辰礼物描绘玉簪图样,熬上好几个晚上不曾合眼……”
那段最甜美的时光,曾经一幕幕美好的画面,此刻听她讲述出来,纪攸宁竟是眼眶微润,霾色渐渐褪去:“你还记得……”
叶香偶喉咙酸涩:“我一直都记得,从未忘记。”
纪攸宁蓦然一震,正欲说什么,却瞧背后一根床柱被大火烧着,直朝她倒塌砸来,几乎毫不犹豫地,将她抱紧压在身下。
“阿宁——”叶香偶看到他替自己挡下火柱,背后衣袍已是燃起火光来。
纪攸宁仿佛明悟了什么:“小念,原来我还是舍不得你死。”
四周浓烟滚滚,地板嗡嗡颤响,这里大概撑不了几瞬功夫,就该彻底坍塌了。
叶香偶大叫,要他快点脱下衣袍,可被浓烟呛得咳嗽不止,连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纪攸宁用尽最后的力气,抱起她奔至窗前。
那时迎面的徐风,撩起他的长发,宛如欲乘风归去。
某个念头涌起,叶香偶突然知晓了他的用意,惊恐地开口阻止:“阿宁……不要……不要……”
纪攸宁深深地凝视她,将那张挚爱的容颜,烙入心魂尽处:“小念,下一世……我会再来找你……”
叶香偶泪水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汹涌狂落,使劲摇晃脑袋:“不要!阿宁!不要……不要……”
看到她眸底的那份焦急,纪攸宁仿佛欣慰,又仿佛很开心一般,抱着她,纵身跃下。
直堕、下沉……
巨大的冲击力,令飘在半空的眼泪都碎散了,视线模糊一片。
她被他紧紧拥在怀里,就像襁褓中小小的婴儿,风声呼啸过耳,淹没掉楼下众人一阵阵的惊呼与
尖叫。
落地刹那,她听到骨骼咯吱断裂的声音,有鲜血飞溅在脸上……那么热,那么烫……心像被灼成一个大窟窿……痛得快要喘不过气来……在强烈撞击下,她终是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