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离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原本藏在嘴角的话一溜烟的重新钻回了肚子里,长生,是这世上最苦的东西?那神仙是为了什么?
宣离对他突然而来的话有些不解,对方却自顾自的继续道:“你也活了几万年了吧,太阳起起落落终不过一种样子,神仙长寂,越是往后,七情六欲便越是淡薄,到大道终成之时,便如现在的我一样,五感全非,前尘之事尽忘,活着,也不过是活着罢了,被锁在这一方牢笼里,见一见阳光都是奢望,二这正是凡人所求的长生。”
他看向宣离,不似之前轻快,“你愿意让他这样吗?你非不死之身,活的再久,也终归要身归尘土,到那时,他呢?何况魔神成魔之时嗜血杀戮,是三界从来都容不得的,天地再广,仅有寥寥的藏身之处,到那时,暂且不说别的,他记不记得你都是问题,如何收场,你想过吗?形同陌路你受的来吗?”
“凤族乃天生神族,即便如今仅剩你一只余脉,与lún_lǐ而言也不该如此,各人有各人的命数,强行扭转,只会两败俱伤,你已令他成魔,还要继续错下去吗?”
“我令他成魔?”宣离错愕的瞪大眼睛,那人却不再说了
。
“你应当体会过,遗忘的滋味吧?”
扶何一席话说的宣离思绪混乱,他自然体会过遗忘的滋味,一日一日在空白的梦境里惊醒,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却又想不起忘记了何人,偶尔会有很强烈的想哭的冲动,脑子里却印不出任何人的样子,那是一种无声的绝望,时间能够磨平,却无法修复,就像一根无色无味的刺,你知道他就在那里,却没有办法拔出来,如若拂羽真的成魔长生,彻底的忘记过去,忘记自己,到那时候,自己真的能像现在一样坦然面对吗?留给他漫无边际的一生,又真的对吗?
他受不来,他拼尽全力想求一个结局,就是因为受不了一个人孤独的活着,他渴求温暖,也想要爱人。
可与死相比,他又无比希望他能活着。
雾气中的扶何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目光沉沉的落在人身上,“你还是想让他活,对吗?”
宣离望着人没说话。
“即便如行尸走肉一般,绝情绝爱,漫漫长夜孤寂,终生逃窜或者如我一般被关在某个深不见底的牢笼里,你也想让他活着是吗?”扶何似就站在人面前,贴着人的耳侧质问,“若如此,也并非没有办法。”
宣离脑子里一团乱,他迫切的想要否定扶何的话,他怎会让他关在牢笼里,他会保护他,即便成了魔他也不会让他受到伤害,“我会保护他,我”
雾气中的人轻声笑了,一句轻不见底的“天真”从里面流出来,“小凤凰,你太天真了。”
蜷在掌心的指甲嵌进皮肉,宣离盯着人道:“你不是有办法吗?”
扶何朝着人笑了,笑里深意不显,两人隔着薄薄一层雾气目光相触,浓厚的白雾里升起紫气,宣离一动不动的看着,视线随翻腾的紫气往上,漩涡一般的光芒在中央汇聚,一直沉寂在衣袖里的玄清扇忽然震动起来,强烈的触感搅得放在衣袖里的仙器互相碰撞,宣离心底一惊,负在身后的双手放开的一刹,玄清扇迅速从袖口中钻出来,与此同时,一抹青色的仙气从天而降,是景安的传音。
翻腾的紫气不知为何停滞下来,然而宣离无暇他顾,他伸手接了那传音,脸上的表情瞬间变了。
“也许他”雾气中间传来扶何的声音,他低头盯着手里的命盘,眉心紧紧蹙着,然而一旁的宣离身形一晃,抬手示意他噤声,景安急促的声音划破虚空,扶何只听见一声十方刃,那边的宣离便不见了。
“十方刃?”扶何喃喃自语,手中灵力还未消去,半晌若有所思的笑了,“有点意思。”
上百重天,极元宫内急匆匆的跑进来一个人,那人周身黑气缭绕,与仙芒鼎盛的百重天格格不入,然而进入宫门的一瞬间,来人周身魔气敛的一干二净,被遮住的面容也显现出来,正是应芜。
他轻车熟路的绕过殿门前的花苑,各路仙童对他见怪不怪,各自忙着各自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