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正立在门口收伞,身上的长衫除了后背,几乎全部湿透。
“三弟,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她诧异地问道,这个时间,他差不多刚下学啊!
薛柏将长伞靠在房檐下,转身看她:“嗯,赵先生见雨势太大,怕我们回家太晚不方便,晌午就散学了。”见她秀眉微蹙,隐含担忧,不由疑道:“大哥他们还没回来?”家里太安静了,这不正常。
“是啊,不过他们可能在哪躲雨呢,说不定一会儿就回来了。”叶芽故作轻松地笑笑,安慰他也安慰自已,愣了会儿,见薛柏皱眉不动,忙劝他去换衣服,“快去里面换身干净的,小心着凉。”
衣裳黏在身上,湿哒哒的不舒服,薛柏朝她点点头,撩起衣摆拧了水,匆匆去东屋换衣裳。
没过多久,里面忽的传来连续的喷嚏声,叶芽暗道糟糕,净顾着担心了,竟忘了熬点热姜汤留着给他们驱寒。
她挽起衣袖,拿出半块姜段飞快切成薄片,又拍碎两牙蒜瓣,混在一起,然后去柴棚里取柴烧锅。
薛柏在里面换衣服,听到当当当的切菜声,有点疑惑,等系好腰带后,他想了想,掀开门帘走了出去,“二嫂,这么早就做饭了吗?”
叶芽正往锅里添水呢,一边朝水缸走一边看了立在东屋门口的他一眼,却没曾想视线恰好落到他的脖子上,那里,他喉结左侧偏上一点的位置,生了颗芝麻大小的黑痣,如果个头与他相差不多,会因为他的下巴遮挡而看不见。小小的一点颜色很淡,可在他白皙肤色的衬托下,分外显眼。更让她事后想想就羞恼的是,她竟鬼使神差地看迷了眼,葫芦瓢都伸到水缸里面去了,她还扭头看着他呢!
“二嫂?”她的眼神,有点奇怪,好想只是单纯地盯着什么在打量,又好像带了一点好奇与讶然,薛柏疑惑地唤了一声,顺手摸了摸自已的下巴,难道沾了什么东西?
他的手修长白皙,当他的指尖轻轻拂过那颗黑痣,尚显青涩的喉结跟着上下动了动时,叶芽脑袋里轰的一声,脸在瞬间红了个透彻,那一瞬,那一瞬她竟然觉得他的动作很……勾人!
她想到了孙府那些小丫头挤在一起,悄悄躲在花丛后窥视府中少爷的情景,一个个屏气凝神地垫脚望着,黑亮的眼因为春情显得水汪汪的,脸颊更是红扑扑,那时她还纳闷少爷真的有那么令人着迷吗?至少她觉得少爷容貌并不出众。
可就在刚刚,虽然她看不见自已的脸,她却知道,她看起来一定与那些小丫头一样,因为,因为她第一次看一个男人看呆了,看得还不是脸,只是一点黑痣,一只修长白皙清瘦得恰到好处的手!
薛柏也看呆了。
她现在的样子有点傻,脸颊羞红一片,大眼睛震惊又茫然地盯着他的脖子,小嘴微张,好像要解释什么似的,偏偏说不出口。
薛柏已经确定,他的脖子上什么也没有,所以,他的小嫂子,是看他看入神了。
其实这是有点失礼的举动,可不知道为什么,薛柏没有半点恼意,甚至有丝不可告人的甜蜜。
但他是理智的,很快便压下那不该有的情愫,径自走向灶台,“二嫂,我帮你烧火吧。”
再沉默对峙下去,她会尴尬的,他好不容易才克服了那晚春梦对他的困扰,终于能与她坦然相处了,怎能再让她因为一时失神觉得无法面对他?在他看来,他们偶尔异常的反应都是正常的,她是他近距离接触过的唯一女子,自已到了这个年纪,做那种梦,梦见她,都说的过去,只是梦醒了,他就该依旧视她为嫂子,敬她照顾她。而她呢,到底才十六岁,难免看得入神,毕竟,他对自已的容貌还是挺有自信的,但他明白,她对他绝对没有半点不该有的心思。
他默默的体贴让叶芽慢慢平静下来,她懊恼地咬咬唇,幸好三弟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否则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了。
她往锅里添了水,站在一旁低声道:“你去屋里歇着吧,这种烧火的事不用你帮忙。”
薛柏摇头,随手折了干枯的树枝放进灶膛,“没事儿,里头太闷了,这里凉快。二嫂,你就不用客气了,我又不是娇生惯养的大少爷,哪有你想的那么金贵?再说了,我帮你烧火,一会儿二哥回来见了,肯定会很高兴的。”说到这里,他忍不住抬头,调侃地看了她一眼。
“那好吧,麻烦你了……”叶芽逃也似的去了北门口。
她发誓以后再也不要看薛柏的眼睛!
她早就领教过了桃花眼的厉害,春杏朝她调皮眨眼睛的时候,那种妩媚多情的小姿态连她都受不了,真想把小丫头扯到身边抱着她的脑袋蹂躏一番,看她还敢不敢故意撒娇磨人。而就在刚刚,薛柏抬头瞥来的那一眼,双眼含笑,眯成两道浅浅的月牙,纵使在调侃打趣她,却出乎意料的fēng_liú倜傥,十分勾魂儿。
大概是她见过的美男子太少了,她无法坦荡冷静地与这样出色的男人打交道,不仅仅是薛柏,她不敢看薛松,也是同样的道理。薛柏的桃花眼迷离多情,很容易让人心乱误以为他对自已有点什么意思,大哥那双狭长的凤眼则让他显得更冷峻难以接近,只有薛树,同样是凤眼,他的眼神却是清澈纯净的,配上他傻乎乎的笑容,让她跟他在一起时放松自然,没有多余的负担压力。
她侧着坐在鸡笼旁边的矮凳上,扭头看向北方。
大雨瓢泼,天地间只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