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帆终于放下了那副不阴不阳的僵尸脸,爽朗一笑,继而紧握着沐心玥那细白的双手,温和又耐心地说:“你知道就好。”
沐心玥脸上闪过犹疑,轻蹙的眉头透出她藏不住的纠结。欧阳帆面上漫不经心,眼里却有掩饰不住的担忧,尽量地轻描淡写道:“当然了,没有人会做赔本买卖的。所以,这个求助是有门槛的。而且,这个门槛说高不高,说低却也不低。”他意有所指地盯着她瞧了半晌。
“什么?”沐心玥虽然清楚他的话里有话,却明知故问道。望着他的目光困惑又忐忑,心中隐隐有一个声音引导着她往一个方向靠岸,答案呼之欲出。
“很简单。用心地叫他一声——爸爸。”欧阳帆用最坚定的目光注视着她,他总想给予她最大的勇气去迎接她必须独自面对的事。
她突然有莫名的失落,一双眼睛只望着远处一株年岁已长却异常青葱的老树,听人说那是‘抱石树’。那是一株原本快要凋零了的树,可自然赐予生命的顽强如此神奇,没有了土壤栖息只好紧抱着身边一块巨大的石头努力生长,这块石头就成了‘抱根石’,从此树与石都风雨不动安如山。想来,树被连根拔起也是因为劲风摧残,树土生离其实是两败俱伤而已。说到底,树再也不愿回到土壤里也只是因为有了新的住所寄居生命,而不是记恨润土无情,谁对谁错没有人知道。
沐心玥沉默了很久,尽力让自己的话说得更完整一些。她深深地叹了口气,喃喃地说:“这个……并不简单。”这似乎是一句毫无意义的抱怨,又像是一句知难而退的畏缩,可欧阳帆却看着她温柔地笑了,修长的手紧紧握住她略略微凉的手心,低声说:“我知道。”感受到她的手渐渐恢复温热,他也与她一同凝望着远方,“你愿意,你是愿意的……我知道。你可以的,别怕。”
“好。”沐心玥呆愣地盯着这双深邃的眸子,突然莫名地想流泪,这眼中的真切简直让她无法闪躲又满含焦灼,如同不着寸缕地暴晒在毒辣的阳光下,身上的每一寸皮肤都被灼烫得刺痛难忍。
不知道怎么了,也许是太阳即将落山的缘故,远处雾蒙蒙的,已经看太不清楚了。她看不清树根与顽石之间的盘根错节,只能隐隐看到两者相依相偎,那紧紧缠绕的样子好像永远不会分开。当眼前终于清晰时,沐心玥才看清自己已经枕在一个坚实的臂膀里,脸上的一丝微凉已经被捂得火热,不由地慢慢溢出一抹舒心的笑容,轻松自在。
她愿意相信他,愿意回应他的每一句话,只因为她终于发现,这个世界上最懂她的人,竟然会是他。生命本就是一条单程的单行道,谁会知道,推开下一扇门又会与谁相遇呢?那就干脆勇敢地迈进去一探究竟,是好是坏都是赐予。
☆、伏低
他看到风向对他不利,就知道瞎忙也是白搭,唯一的办法就是坐下来等待。——泰戈尔
“我希望你知道,当你遇到困难的时候,有一个人永远会无条件地帮助你。”
沐心玥走在这条极其陌生的人行道上,脑海里时不时地回荡着这句话,这样望去,只有不远处的一栋半隐在绿荫里的房子是她似曾相识的,却实在记不起来是什么时候见过了。
她刚在台阶下站定,门就这样霍然在她面前打开了,快得让她来不及退却脸上慌张和尴尬。
开门的是一个看起来年近四十的女人,算不上年轻,也算不上会保养。因为,至少她就能轻易看出这女人的年龄,尤其让她不顺眼的,就是她那张颧骨高到天际的克夫脸。
“心玥,过来了。”沐心玥不禁心底嗤笑,‘过来’而不是‘回来’。所以,她只是个外人,如果不是欧阳帆的那些话,她一定不会踏足这个并不欢迎她的地方。
沐心玥朝那女人微微一笑,并不理会她话里的刻意和她居高临下的优越感,只是不紧不慢地踏上只有三四层的台阶,迎上女人伸出的臂弯,淡淡地问候了一声:“阿姨好。”女人伸出那双纤瘦的手挽住她,这样刻意的亲昵让沐心玥打心里抗拒,她忍不住猛得一蹙眉,随即就很快地恢复常态,牵强地朝她笑了笑,然后任由那女人轻揽着她走进屋里。
“建生,心心回来了!”女人笑着对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白建生说道。白建生早就把视线从电视转移到了女儿身上,笑着说:“回来啦!乖。”
沐心玥看着这张略显沧桑的脸,额间的细纹又有些细密了,他鬓角处隐隐的灰白让她突然觉得刺眼,那嘴角流露出的笑意看起来比平时温暖了很多,沐心玥侧脸瞥了眼落地窗外的阳光,心想许是今天太热的缘故吧。她不禁被这笑容感染,竟然也在这个男人面前笑得从未有过的真诚,眸间的点点晶亮衬得她的双眼如阳光一般明媚,“嗯,我回来了,爸爸!”说着,就朝客厅走去,顺势就窝在了白建生搭在沙发靠背上的臂弯里。
白建生不由一愣,虽然心里直打鼓,不知道这祖宗又唱的哪出,可还是觉得舒心,随即笑得更开怀。一抬手,就对还站在那儿的妻子随口说了句:“阿莉啊,你去把榴莲剥开,让心心尝尝。”章莉的脸霎时一僵,暗自瞥了一眼沐心玥,只见那双锐利的眼睛直直逼视着她,暗含敌意,不由在心底一哂,自己跟一个小孩子置什么气,随即道了声:“好”,就转身进了厨房。
白建生也不理会妻子的情绪变化,只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