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空气新鲜,夏天的朝阳向大地散播着温热。在这市郊看不见几个行人,四周显得空旷,远处的街道上有汽车来来往往,使田园般的静穆中透出一点繁忙。对这一切许峻岭无法摆脱那种陌生的感觉。这种陌生感提醒着自己,三年了他仍是一个异乡的游子,是社会生活的局外人。
上了公共汽车没有座位。许峻岭拉着扶手昏昏欲睡,旁边坐的是一个中年白人,过了一站又一站他老不下车,许峻岭简直有点恨了起来,后悔不该选在他旁边站了。似乎有了点动静。他睁了眼,那人已经准备下车,一个黑人已经插进来占了位子,目无表情地望着窗外。
车开了五十分钟进了地铁站,因为是站倒有座位,可又没了睡意。那些上学去的中学生少男少女搂在一起亲嘴嬉笑,旁若无人。姑娘们个个是美女,满脸的稚气。许峻岭觉得这些少年们的福气未免太大了点,可也明白这些事离自己非常遥远。
一整天都躺在床上,把电话线拔了想睡,却怎么也睡不着。腰像断了似的里面酸疼,脑子里丫丫叉叉像布满了小钢针,一刺一刺的,眼角也像结了洗也洗不去的灰垢。想着晚上还要上班,心里越急就越睡不着,到了中午干脆起来去外面游走。游走了回来拼命喝了几口牛奶,又后悔喝这么多一会儿又要解手了。躺在床上老想着解手的事,一会儿就起来去了水房,一下午倒去了十来次。
好容易睡了又睡得不踏实,怕过了上班时间。突然一惊而起,看着天还亮着,才七点多钟。许峻岭不敢再睡,起来做饭吃了,剩下一半用盒子装了带到工厂去吃。九点多出门的时候他把腰伸缩几下,里面扭伤了似的还疼着,头也昏昏沉沉,这一夜可怎么熬得过去。想到这份工作来得太不容易,在心里唱着“这是最后的斗争”,果然有了几分豪迈之气,大步迈下台阶。
这样硬挺着坚持了两三个星期,睡眠调整过来了,腰也不疼了,塑料味儿也不再那么难闻。两个星期的时候,领到了第一张支票,心中有一种充实的感觉,只是时间却分外地难熬了。每天刚上班他就开始计算时间,心里紧绷着像上了发条的钟表。每过去一小时,那发条就松一点,带来一种轻松的感觉。下班前的一两个小时是最困难的时刻,他已经被单调的动作折磨得焦躁不宁,只好装着对心中的焦躁麻木不仁,做着深呼吸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