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听闻——这位墨神医与朕那七儿子素来交情匪浅,现下是住在左相府上?”
他叩着手指,猛然一停,眸中寒意弥漫:“去跟着他,朕倒要看看,他背后耍的什么花招!”
寂静空旷的大殿里,似乎有人无声地应是,仔细听去,又像是穿堂而过的风声,不一会儿便重新归于沉寂。
薛太医深深地拜伏在地,再不敢多言半句。
墨流离开皇宫后,心神不宁,他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正慢慢脱离掌控,那种隐蔽的无力感令他的脚步越来越快,最后干脆直接用上轻功,飞回了阮府之中。
一来一回间折腾了不少时间,等墨流落到院中,已是接进三更时分。
他不受控制地走到顾盼所住的院门外,但刚迈进去就暗骂自己愚蠢。
都这么晚了,她怎么可能还醒着?
虽然清楚这一点,可墨流非但没有及时转身退出去,反而一步一步走到门前,微一用力,轻轻推开那扇虚掩的门。
木门移动发出咯吱的轻响,惊得桌边的少女猛地抬起头,手中的绣花针一偏,刺破了自己的手指。
“你……你怎么突然闯进来了?”少女连忙将手里的绣品推到一边,眼底含着一丝慌张,将音量压得极低,“我……”
墨流这才看清桌上点着一盏煤油灯,烛火昏暗,只照亮了这一方桌椅,难怪从屋外看时,他并未发觉房里点着灯,还以为少女早已睡下。
“半夜三更,你又是在做什么?”墨流本就藏着心事,此时忽然看见当事人就俏生生地坐在面前,表情无措,脸颊因紧张而飞上薄红,顿时无法再保持淡然。
少女虽单纯,但也能轻易听出他话里的不虞。
“我……”她犹豫了一会,小声解释,“我这帕子还差一点就绣好了,可是姐姐不喜我熬夜,所以我就……”
墨流皱着眉:“所以你便半夜起来,偷偷摸摸地做?”他严厉起来,本就清冷的脸上更是无甚表情,令小心翼翼偷瞄他的少女吓得一抖。
“我很快就做好,马上就去休息……”她无力地辩解。
都什么时候了?她到底知不知自己的处境有多危险,竟然还挂心这些无用的东西?
墨流内心的火气通过他越发冰冷的声音表露出来:“你日日忙活这些,又有何用处!”
少女望着他,目光清澈,一眼就能望到底:“自然有用。明日是姐姐的生辰,可我只有这一项活计拿得出手,便想着定要用心完成,待明天送予她作生辰礼物。”
“你……”墨流愣住了,他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少女一会,发现她在提到阮珺玥的时候,目光里是满满的亲昵与孺慕,语气无比轻柔,顿时心头一涩。
难怪最近一段时间她都捧着帕子日夜不停地绣着,原来如此……可是在这酸涩之下,墨流心头的怒火非但没有被浇熄,反而越燃越旺。
侍月待阮珺玥自然是好得没话说,可阮珺玥呢?
明明知道眼前的少女活不久,注定要为她而死,但却依然能若无其事地作出一副好姐姐的模样关怀备至,哄得侍月感激涕零,这种行为,这份居心——墨流大步绕过桌子,俯身抓住少女纤细的手腕,用力之猛差点将她整个人从椅子上提起来:“她在骗你!”
一向淡然出尘,仿若不食人间烟火的神医头一次抛却了冷静。
他将少女的手腕攥得极紧,脆弱的骨头在他的手下发出阵阵哀鸣,但墨流气在头上,竟然忽略了那一刹那少女脸上痛苦的表情。
“放开……”少女发出微弱的抗议,但她的这点挣扎无异于蚍蜉撼树,对墨流产生不了丝毫影响。
“你就是为了替她解毒而生的,阮珺玥一直在讨好你,你没发现么?”墨流轻松镇压下她的反抗,凝望着她的双眸中燃起暗火,“你以为她是真心实意把你当作妹妹?”
少女咬着唇,牙齿在殷红的下唇留下一道明显的印记,墨流的视线便不知不觉被这浅浅的印痕吸引,钉在她唇上无法挪开。
“你对她好,得到的结局不过是一个死字,她欺瞒你这么久,你就一点也不介怀?”墨流语速越来越快,他宽袖一甩,一道劲风从掌中挥出,转眼间将少女之前放置在桌上的布帛撕成两半。
她辛辛苦苦做了大半月的帕子,就这么给毁掉了。
少女坐在椅上,在听见布帛撕裂的声音时,眸子微微睁大,眼底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又恢复平静。
“为何不言语?”她太安静了,这反常的态度令墨流陡然升起不安之感,为了将这不妙的感觉从脑海中驱出,他下意识又将少女的手腕攥紧。
少女轻叹一声:“你早就知晓真相,可到了这时,才选择告诉我,这与欺瞒有何区别?”
墨流立时呆住。
只听少女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你说姐姐骗我,可同她一起欺骗我的,不也是你么?”
墨流猛地松开牵制她的手,面上罕见地浮现出茫然:“这并不同……”
少女心平气和:“在我看来,并无不同。”
她将那两片被撕裂的布条拾起来,重新拿起绣花针,打算将它们拼接在一起:“若没有别的事情,还请你离开吧,我还有活要干。”
“你不介怀?”墨流不敢置信,他都讲得那么清楚明白了,为何不生气,为何不去跟阮珺玥对质?
“惊讶的话,的确是有的。”少女点点头,并无隐瞒,“我从来都知道,我能活到现在,是托了姐姐的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