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妈妈满面愁容,起身回她道:“今儿一早原本好好的,谁知夫人一听太夫人来了,就吓的什么似的,死活不肯见人。”
邵氏呆了呆,快上几步到床边,握着明兰的手,柔声道:“好妹妹,哪里身子不适,跟我说说,可别惊着肚里的孩子。”
明兰缓缓从被褥中抬起头,脸色发白,又是惊惧,又是戒备,她颤声道:“嫂嫂,我怕……我不要去见她。”
邵氏愣住了,她原在屋里看花样子,听到太夫人来了便起身整装打扮,想着大约得出去行个礼,谁知绿枝面带慌张的来报明兰有请,她却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这样。
她忙劝道:“这怎么成?好妹妹,若你身子不得劲,请太夫人过来看你,也是一样的。”
明兰直直坐起,眼睛睁的大大的,透着一股奇异的神气,竟有几分怀崽母狼的凶狠,“我不去见她……她又想来害我了,我绝不见她!”
说完这句,她就抱着肚子,朝里躺下,颤着身子,低声哭泣起来。
邵氏欲待去扳她身子,再好生劝导一番,却叫崔妈妈拦住并拉起身来,只听崔妈妈道:“您瞧见了,夫人是叫上回给吓着了。也是一般挺着肚子,也是一般侯爷不在,太夫人是长辈,夫人只有叫收拾的份儿。只求大夫人念着往日情分,到外头去招呼太夫人罢。”
邵氏僵在当地,还没想出要回什么话,已被众人推搡簇拥着到前头厅堂去了,发现太夫人已坐在首座喝着茶了,她见只邵氏一人出来,眉头一皱:“老二媳妇呢?便是分家了,难道我就不是她长辈了,她就恁般尊贵,连见都不得见了。”
邵氏慌慌张张的敛身行礼,支吾道:“弟妹……她,她……身子不适,怕不能见您……”
太夫人怔了下,冷笑道:“好好好,我来了,她就病了。不能出来见我,那我去见她!”说着抬脚便要往里冲,谁知廖勇家的领几个健妇堵在当口。太夫人大怒,骂道:“不长眼的奴才,也敢拦我的路!”
邵氏听了这话,微微惊奇,记忆中的太夫人从来都是温文和气,举重若轻,虽在府中说一不二,权柄极重,却从不疾言厉色——怎么今日这般凶神恶煞,火烧火燎的?
她缩在一旁,偷眼去看,只见太夫人穿着首饰一如往日端丽高贵,只是气色不好,面皮发黄,身子明显消瘦许多,神情中更是说不出的焦躁。
廖勇家的不慌不忙,恭敬道:“侯爷出门前定下的规矩,没夫人点头,任她是谁,都不能随意往里闯。”她挑眼看了下太夫人,又笑笑补上一句,“夫人身子重呢,出事就不好了。”
太夫人气了趔趄,指着廖勇家的半天说不出话来,她一跺脚,转身朝邵氏,厉声道:“好!你们这儿如今是金銮殿,我闯不得,怕冲撞了里头那位天仙!你这就进去跟她说,我有要事商量,要么她出来,要么我进去!不然,我就不走了!”
邵氏这辈子都没跟太夫人顶过嘴,哪敢不从,闻言后转身就走,一路匆忙的奔至嘉禧居里屋,顾不得喘气,赶紧将太夫人的话与明兰说了,谁知明兰怕的梨花带雨,哭叫道:“有什么可见的?!难不成还叫她放一把火,烧死我才好!”
邵氏哑口无言,没劝上两句,又叫崔妈妈使婆子推了出去,听身边丫鬟连声催促自己去前头打发太夫人,她只觉得头皮发麻。一边是娇贵不得惊动的弟媳,一边是威严素著的婆母,两边都得罪不起,两边都应付不了,邵氏宛如热锅上的蚂蚁,进退维谷。
站在原地楞了半响,邵氏还是想不出如何是好,茫茫然的溜回自己院落,走进里屋。
娴姐儿正伏在炕几上写字,见母亲失魂落魄的进来,问道:“娘,怎么了?不是说太夫人来了么,你怎么回来了。太夫人要见我?我早换好衣裳了,这就能去。”
邵氏听了这镇定的语气,好似忽然找着了主心骨,抓着女儿的小手一顿急诉,好容易才将适才之事说了个七七八八,她着急道:“我的儿,娘怎么摊上这事儿了?!这好好的,跟我什么相干,怎么会……?!”
没头苍蝇般的急了半天,她忽想起什么,低声道:“你说……你二婶,是不是装的病?”
娴姐儿静静的听着,放下手中的玉管青鬃小笔,“是不是装的,有什么打紧的。二婶的意思清楚的很,她不想见太夫人,连照面也不愿打,还要娘去出这个面。”
邵氏急的都快哭出来了,捂着帕子发急:“你你你……这可怎么是好……”
娴姐儿道:“娘跟太夫人去说就是了。”
邵氏一把扯下捂在脸上的帕子,拍在桌上,怒道:“死丫头,读了两天书,浑说些什么呢?!那是太夫人!我我……我哪里敢放肆!”
“娘你怕什么?”娴姐儿抽出自己的帕子替母亲拭泪,笑道,“现下咱们都分家了。太夫人还能打骂咱们不成?”
邵氏低头拭泪不语。
娴姐儿轻轻叹气:“娘,我知道,你是怕得罪了太夫人。二叔现下在前方打仗,团哥儿还小,若有个什么,怕她将来为难咱们。”
邵氏只觉着满心凄苦,搂过女儿小小的身子,哭道:“我的好孩子,难为你这么点大,就这么懂道理……没了你爹,咱们娘俩的日子,能不小心着过么?”
娴姐儿蜷在母亲怀里,幽幽道:“若是为着这个,我劝娘一句,大可不必顾忌了。其实,娘去不去外头应付太夫人,咱们也早得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