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铭的目光望着叶辛夷,见她在灯下捧着那点心小口小口地吃着,可双眸却明显没有落到实处的缥缈,藏也藏不住的忧虑。那一霎晕黄的烛火覆照在她身上,将她的身影也镀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她肤色本就白,便显出两分珠辉一般,像是枝头绽放的花朵,什么花......谢铭不知,可他分明知道,她不是花,即便是,那也该是带刺的那种。
她会武啊!而且还藏得那么好。
谢铭的目光虽然还算得温和,却带了两分明显的探究,冷长如心事重重一时没有察觉,可叶辛夷却是个感官都很是敏锐的,虽然方才一时晃神,但却很快反应过来,动作微顿间,便是转过头望了过去。
四目相触的一瞬间,谢铭似是一怔,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若无其事地转开了目光。
叶辛夷眉心一颦,心里却是悄悄警觉,他方才,在看什么?她狐疑且戒备地望向谢铭,可后者泰然自若,还是那副八风不动的模样,竟看不出半点儿端倪来。
不止,谢铭默了片刻,突然开了口,“对了......”微微一顿间,转头望向了叶辛夷,“我查过,书生是在十年前来的京城,他自己开了一家字画铺子,掌柜、账房、伙计都是他一个人,那间铺子的生意也算不得好,每月所得大概也只够他温饱而已,却不知他如何还能有闲钱去蓝玉街消遣?而且居然挑了那么好的蓝玉宝楼,好似,他也并不是蓝玉宝楼的常客吧?只听说,偶尔会去,也许,就是那偶尔的几次恰恰好与冷大姐有了交集,这才会在昨夜为了冷大姐出头,错手杀了人?”
谢铭的语调平淡,甚至连好奇都听不出一星半点儿,却是让冷长如也好,叶辛夷也罢,都听得后颈发凉,转眼便是汗透衣背。
他却一无所觉一般,似当真只是随口一说,甚至不需要她们回答一般,修长的食指轻轻叩在手边桌面上,咚咚咚不紧不慢的声响却催促着叶辛夷和冷长如心口急跳,即便她们二人都还算稳得住的,但难保面上不会露出半点儿端倪,不过是竭力稳住罢了。
谁知下一瞬他又一句轻飘飘的话,险些便将叶辛夷最后一丝镇定尽数撕裂,“也不知道沈大人与他究竟是如何认识的,交情居然这般深厚,能让沈大人居然不顾有伤在身,这么着急从城外赶回来,连家都不及回,便来了大理寺。说起来,我突然想起,书生刚来京城那会儿,恰恰好也正是沈大人进锦衣卫的时候,也是十一年,真是好巧!”
叶辛夷攒握一处的双手已是满满的冷汗,湿滑得几乎握不住,她定定望着谢铭,脑中已是一片乱麻混沌,她拼命想着他方才那一席话,究竟是何意。
谢铭的目光却已淡淡从她面上扫过,挪开了,端起手边已放得温凉的茶轻啜了一口,眼睑半垂,将眸中心绪尽数遮去,让人难以窥视。
大理寺的监牢虽然比不得诏狱那般阴森可怖,但既是牢狱,便不会是个多么好的去处。阴暗潮湿是必然,尤其是这样的天气,外头闷热,这里都只有小小的天窗透气透光,平日里又是牢门紧闭,一踏进来,便是刺鼻的味道,有汗味、霉味还有其他异样的味道夹杂在一处,扑鼻而来,令人作呕。
好在,沈钺早已习惯,并无半分不适,脚步不停,随在那引路的兵丁身后,径直往里走去。
直到一间牢房前,那个兵丁停下了脚步,沈钺也一眼便瞧见了那牢房内木板床上,合衣侧躺着的身影。许是听到了动静,那人一动,便是起了身,转头望过来,可不是书生么?
那兵丁朝着沈钺一拱手,退了开去。
书生已站起,一身半旧的竹青色细麻直裰已经被揉得皱皱巴巴,他怕也是一日一夜未曾睡好了,眼下乌青深重,狼狈不堪。一边走过来,一边望着沈钺,笑得无奈,“就知道你一定会来。又何必?眼下与我撇清干系都来不及了。”
沈钺抿唇望着他,眼底沉冷一片,“怎么这么不小心?”
书生眸色微敛,笑,带着两分苦涩,“我也不知道......”
沈钺眸色微敛,如何会不知道?他这些年来明明一直这么小心,为何偏偏昨夜就失了控?就算他从前不知道,不承认,经过了昨夜,难道还想不明白?
不过当局者迷罢了。
沈钺默了默,没再纠缠这个话题,有些事,即便是亲如兄弟的交情也不能过多插手。话锋一转,沈钺说起正事,“有没有可能翻案?”
没有问书生人是不是他杀的,因为,根本不需要问。
书生摇了摇头,“我想了一夜,这局做得很是周全,我甚至都不知道那个人是怎么死的,那把凶器又如何会在我手里,又是众目睽睽之下,人证物证俱全,当真是百口莫辩。”
说到这儿,他抬眼望向沈钺,见他抿着嘴角,面沉如水,一言不发地立在那暗影处,浑身散发出冷沉森然的气息,带着不容错辨的杀意,便如踏着夜色而来的阎罗一般。书生叹一声,“你也不必担心,本就不是直接冲着我来的,眼下我还不会有事。即便坐实了,他也不会轻易杀我。我现在担心的是,他会疑心到你身上。”这个他是何人,沈钺和书生都是心知肚明。
沈钺瞪他,“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是多担心你自己吧!我用不着你来担心。”
“我也只能担心担心了。”书生倒是想得甚开,“老大,眼下你一定要把好那个度,千万不可将自己牵扯进来,即便你不愿听,我也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