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包扎到一半,感阡所想,鼻子一酸:“川宇又如何能想到,一心躲开吴曦的设局,却落进了秦向朝的谋算。秦向朝,那个人,竟是控弦庄的细作,别说他不信,我也不相信……”偏是秦向朝啊,是林陌最看重也最不设防的人……
“可转魄的情报,主公也才得知,还未传达天骄,当时的我们……”宋恒还在说着,被华一方狠狠瞪了一眼,闭嘴,然而他说得确实对,他和华一方当时又怎么知道?可叹所有人都败给了这时间差。
“如今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天骄还能收之桑榆——那些谷内奸细如果是在始料未及的情况下被吴曦撞破下线,很可能会人人自危、停止一切活动甚至撤离,如此,会迫天骄提前收网;但他们如果明知下线是故意暴露、短时间不可能牵连出他们,即使准备停止活动都不会那么快,天骄大可按部就班,继续抓紧按图索骥。”华一方说着唯一一个可能令人欣慰的消息。
可是,明知他所言非虚,谁又欣慰得起来,“然而我想知道,为什么要置川宇于死地?又为什么不让我知道?”林阡罕见地激动,带着不解、感伤和愤怒望着华一方。
“我,我其实没想……”宋恒赶紧解释,“我那个麾下,没约束好……”林阡却没有再看宋恒一眼,宋恒心里一寒,百味杂陈。
“就地正法确实过激,五津原本提议将他关在万尺牢……”华一方道。
“是什么原因,天骄,华大侠,柳大哥,你们,原该调和的人都失和了?!”即便情绪失控一反常态,林阡身上还是透着一种迫人气息,华一方没再回答,宋恒万不敢言。
“是什么原因,是因为我林阡!他被设计是因我,被陷害是因我,被出卖是因我,被牺牲是因我——”林阡雷霆之怒一掌击碎案几,不仅他手上鲜血直流,纵连吟儿都被他掌风推开,整个人大有走火入魔之前兆,华一方看出端倪,急忙上前将他拔刀的手一把按住、同时暗运内劲试图封住他全身气力。见此情景,柏轻舟难掩惊异,宋恒呆若木鸡。
华一方动武压制的同时打断林阡的话:“主公息怒!我和天骄想得一样,不能让主公受到半点波及!但,这也是为了抗金,北伐,天下苍生……请主公勿要自我归咎。”一字一顿,掷地有声,坚定不移,也冷血无情。
“为了所谓信仰,就扔弃原则、剥蚀底线?!我不需你们这样做!”林阡双目泛红,怒不可遏,一心挣脱开他。
“那不是底线,是后患。”华一方不曾让步,语重心长,缓得一缓,加重了语气,“主公节哀,他终究是死了,是我所杀。他的尸体,五津正在寻,只是,希望已经不大。”宋恒一怔,不知为何他要为自己担当。
吟儿自被推开后一直原地愣神,听到这里忽而悲从中来,泪水夺眶而出。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林阡重伤在身气力难继,适才冲出的怒气、战火全都被华一方压制回去,填于胸间却是无尽的苦闷、抑郁、悲恸、悔恨。华府婚宴,谁说他林阡不在场,他在华府的各个角落,体现在每个人的言行举止,他不是幕后黑手,却是罪魁祸首。
吟儿也不敢想象,如林陌那般美好的人,卓尔的气质,俊朗的容颜,要如何与血污游魂这样的字眼联系在一起……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嘉泰二年谁都以为吟儿命尽嘉陵江,林阡仅凭着这八个字为信念,声称只要找不到尸体她便一定还活着,结果天不负他,吟儿真的还在。
开禧二年的今时今日,众人也都认定林陌殒命清姜河,林阡却在同样悲痛欲绝的情况下,很快想到这八个可以支撑他的字,坚信林陌可能还有一线生机。
也正是那双生子之间的心灵感应,虽然微弱,但还存在,他总觉得,陌的心跳还在继续,脉搏上挣扎的全是求生欲。
吟儿没反驳他,一是因为她也这么期盼着,二是……她见过林阡看到童非凡、童非常兄弟和好的时候,耳朵在动的样子。
是的,盟王也羡慕寻常人家的兄弟情。如果,林陌还活着,林阡去救他,帮他洗清冤屈,会否是个冰释前嫌的契机?!
这些天来,平凉战区并不安稳,金宋三番四次摩擦,而相隔不远的环庆一带,完颜君隐也借铁堂峡之战的契机、连续吞并了金宋不少地盘,它们都亟待盟军收复。
然而在权衡了轻重缓急之后,林阡还是偷了抢了这一日一夜,夜以继日,马不停蹄,从平凉到大散关。为了不动摇军心,竟是任何人的招呼都不曾打。
谁能想到,素来战事为重的林阡竟也擅离职守……吟儿随行,没有劝阻,她知道即使林陌和盟军在天平,阡还是贪心地想两者兼得,一如当年她和盟军对立时。
可想而知翌日清晨平凉最愤怒的人是哪一个。
“混账!他这几天只能躺着,动都不能乱动,更别说打打杀杀,我说话是闹着玩的!?”樊井的骂声充斥帅帐。
“什么……主公他身中剧毒?”昨天林阡那么轻易被自己制伏,原来不止身上有伤,更重要的是火毒在身?华一方惊诧之际,很快意识到林阡之所以放心离开,是无声把平凉托付给了自己代劳,可是火毒致命不容小觑……华一方即刻对宋恒说,“平凉这里我代主公坐镇,宋恒,无论如何把主公带回来,不得有任何闪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