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克制住内心的震怖,对侍卫说:“将此人抬进我车里来。”
“……”侍卫以为自己听错。
宁错过,不放过。她在心里说。
小豫王杵在那里,还以为她这么做是故意和自己对着干,却想不到此刻她眼中根本没第二个人:“好了,赶路吧。”
“不赶!”小豫王气得攥紧拳,正赌气不想上马,忽而看见段亦心从斜路策马而来,喜不自禁,忘了不快,“段姑姑!您去了哪里……”
话音未落,映入眼帘一张熟悉的脸,正是被段亦心谈笑风生领过来的人——
“齐大人!?您,回来了?!“小豫王分辨再三,喜出望外,难以置信。
开禧二年七月下旬,随着林阡恢复正常、回归战场,金宋在静宁本已大局已定却又再掀战浪——
自六月廿三第二场静宁会战爆发后,陇干、水洛、通边、隆德诸县反复易主,尔后林阡走火入魔发挥不佳,抗金联盟再如何死撑,也难以维持不败局面,弈至七月廿四,盟军实已外强中干、面临颓势。眼见隆德、通边、水洛大多已被完颜永琏卷走,盟军人人心中有数,“主公再不归来,静宁只怕就完了。”可他终究归来了,那一切等待都是值得的,他们都等着主公带他们翻身复仇、扬眉吐气。
林阡自然也感谢众将在他不支时候的不离不弃,是他们将不算零落的盟军过渡到他的手上,整整一个月,生生在三波金军的车轮战下挺过了难关。
他欣喜地看到了辜听弦和百里飘云独当一面,郝定和石硅完美搭档,赫品章和俞瑞杰化敌为友,孙寄啸和薛九龄因为莫非的联系而和衷共济;
欣慰地听说了曹玄的淡定、李好义的英勇、孙思雨的彪悍,以及莫如的坚强;
这些都标志着,短刀谷,祁连山,红袄寨,苏氏旧部,吴氏官军,整个抗金联盟,在举国北伐中完成了某种程度上的“致一”。
在树下沉思,陡然被几里外的隐约战伐声惊醒,赶紧从对过去的缅怀里自拔:“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何必再想,忧吾思,那些东西,早已与你无关了。
七月末的这天晚上,水洛和威戎之间的重要据点殿湾山,在宋恒的手底下失给了完颜纲。
宋军原本就占绝对劣势,殿湾山这一失守,金军几乎已稳赢,后面的看似不用打了。宋恒过失之严重,堪比三国那马谡失街亭。
然而,这罪责却不能归咎于宋恒无能或林阡用人不当,因为换别人也可能会败给完颜纲,而所幸宋恒玉龙剑骁勇厮杀才最终扳回了数营,还能打。
发生了什么?原来,前些日子宋恒对完颜纲屡战屡胜,完颜纲一路望风而逃丢盔弃甲,在这般奇耻大辱之下,完颜纲想了个损招阴招还击,“我见南宋义军大多贫穷,衣服与鞋都已残破……”于是,完颜纲在前次战斗中故意将一些辎重落在后面给盟军捡,大多是崭新的被服与鞋。
问题便出在这鞋上。已经不是第一次分享到完颜纲战利品的盟军,哪想到这是完颜纲故意送给他们的厚礼,那鞋中藏着“枯叶”毒,无色无味,量少,不致命,却烂脚,尤其到阴湿天气,普通步兵脚不能行,一个这样还没法觉察,个个这样才知道是中了套,知道的时候为时已晚,已经在和完颜纲的交锋之中……兵败如山,毫无疑问。
“堡主请罪,他失察了。”陈采奕派人来陇干对林阡禀报,宋恒目前还在殿湾山西边顽抗。
“不是宋恒的错,是后方供给问题……”林阡对旁边的满江红韩莺夫妇半开玩笑,“是要同沈延多要些钱粮了,他近来当家做主,对我军十分吝啬。”
满江红红着脸:“我这便修书一封,去骂小师弟。”
“这‘枯叶’毒,依稀是唐门的。”樊井研究了那鞋许久。
“四川唐门凋零已久,到上一代,唯余唐永陵、唐飞灵二女,前者远嫁泉州,其子厉风行,哦,就是盟王麾下厉将军,专攻拳法、指掌、对毒术继承不多,后者则因为守宫砂消失被认作失贞而逐出家门,间或精神疯癫遭到金人利用,最终被盟王擒获关在了短刀谷。”韩莺曾经入选过江西八怪,大概就是凭这也能进海上升明月的搜集情报能力,“她为天山肖逝生过一个女儿,早年丢失,后来收了几个徒弟,最看重的收作养子,改姓了唐,如今金国毒坛整体衰落,是以倾力支持着他。”
“近来金军用到的各种毒药,应该都是出自他之手了。”林阡想,这唐门余孽,倒是也有创新。
此刻,却不该是畅谈江湖的时候。不出预料,宋恒败战不到一个时辰,轩辕九烨便率众驰赴殿湾山西,要对着宋恒的残兵败将赶尽杀绝。
烽火动沙漠,连照甘泉云。
“宋恒燃眉之急,若最后的地盘站不住,那他身后的威戎便首当其冲。接下来,完颜永琏只需要按部就班打威戎、再打静边,在既有的水洛、通边、隆德基础上,包抄、合围陇干。盟军就大势已去、静宁将不复存在。”诸将退去后,林阡才蹙眉说。帅帐中只留寥寥几个谋士,包括樊井在内。
适才林阡还谈笑自若,虽然他知道很大可能是输,也不可能对武将露出任何怯懦。镇之以安,谋之以静,是因为兵畏敌者败,轻敌者胜。
然而对着谋士们,他显然得说实话:“所以宋恒必须尽快增援,胜负在此一举,我却捉襟见肘,很大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