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投名状,其实就是马盖先前签名画押的认罪书,说白了就是一件把柄、一份罪证。
刘毗转头看了一眼静女,接过了后者手中的认罪书。
就着屋内昏暗的烛火,刘毗快速扫了几眼这份认罪书,旋即脸上便露出了几分嘲讽、不屑的冷笑。
“可笑!”轻哼一声,他瞥了一眼马盖,嘲讽道:“马盖,想来你也是有类似的把柄吧?”
“……”马盖闷声不说话,自顾自喝了一口酒水。
见马盖不敢与自己对视,刘毗冷哼一声,随后将手中的认罪书丢至一旁。
见此,牛横立刻就瞪大了眼睛,眼中冒火,显然是要对刘毗不利,好在赵虞及时抬手阻止。
赵虞不急不缓地问刘毗道:“刘公不愿成为我方的朋友么?”
“朋友?”
刘毗嘲讽道:“刘某活了许多年,首次见到这种交友的方式,我看周首领根本不想与刘某交什么朋友,不过是想要刘某顺从你等而已。”
“也可以这么理解。”赵虞点点头。
见赵虞居然坦率地承认了,刘毗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嘲讽,在片刻的沉寂后,他断然说道:“死了这条心吧,我刘毗堂堂一县县令,岂能屈从于你等区区一伙贼子,我就不信你们敢把我怎么样?”
说着,他不等赵虞开口,便反过来威胁道:“一县县令倘若无缘无故身亡,非但郡里必然会派人追查凶手,就连朝廷也会被惊动。自古以来,杀官罪不可恕,乃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赵虞闻言笑了笑,说道:“刘公觉得咱们这些亡命之徒,还会剩下什么九族?至于我等自身……咱们如今就是死罪啊,获一罪而死,获十罪而死,刘公觉得有什么区别么?”
“……”
这话刘毗也不知该如何反驳。
在沉默了片刻后,他鼓足勇气说道:“既然如此,本官愿引颈受戮。我堂堂一县之长,岂能屈从你等作乱贼子?”
说罢,他轻蔑地看了一眼赵虞,昂头说道:“吾辈本不惧死,身死名声犹在,且朝廷也会追嘉本官,供万人瞻仰,似这般,死又有何惧?”
“啪啪啪。”
赵虞抚掌称赞,点点头说道:“我曾以为刘公是一位不近人情的县官,为保昆阳而对前来投奔的难民视若无睹,不顾其死活,不过今日刘公的这份气魄,倒着实令人敬佩。”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笑着说道:“周某毫不怀疑刘公的话,周某也知道像刘公这般的人物,视名誉胜过性命,但正所谓君子可欺之以方,像周某这种无耻之辈,总能有办法让正直的人屈服。比如刘公,我可以找来十名娼女来,使刘公****,待刘公不幸亡故后,将刘公的尸体搬到城内某个花楼,摆在某名娼女的榻上,这样的死法,仵作都验不出假。……待等天明,昆阳人人得知刘公的死因,纵使心有困惑,恐怕也不能阻止流言蜚语传开。正所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待此事传遍诸县,恐怕朝廷都未必会给刘公正名,多半只是想着掩盖,啧啧,似这般,刘公慷慨赴死,似乎并不能换来什么好名声呀。”
“……卑鄙。”
刘毗听得心惊胆颤,咬牙切齿地怒骂。
愤怒之余,他看向赵虞的眼神充满了不解。
因为他听赵虞的谈吐,尤其是赵虞话中一些引经据典,他感觉这个带着虎面面具的家伙,怎么看都不像是个不学无术的粗鄙山贼。
“像我等亡命之徒,能活着就不易,哪还顾得上什么礼义廉耻呢?刘公可莫要把我等想得过于仁善了……当然,周某还是很期待能与刘公结交的。”说着,赵虞吩咐静女道:“阿静,把投名状给刘公。”
“嗯。”
静女拾起那份被刘毗丢弃的认罪书,重新递给刘毗。
看看静女手中递出的投名状,又看看对坐的赵虞,刘毗挣扎良久,最终用略微颤抖的手接了过去。
他瞥了一眼从始至终不发一言的马盖。
此时他隐约能够理解,为何原本正直的马盖会屈从于这群恶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