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家族的兴衰,全然是看家族的孩童,他们才是希望。”安泽一很认真的说:“外祖,约束好舅父,培养好家族的孩子,加强家族的族学,这才是长盛不衰的道路。”
“我言尽于此,还望外祖好好想想。”
“阿泽都聊了些什么?时间真是不短。”在返回的路上,李隆基状似无意的询问着。
“这些天,儿子看了不少史书。”安泽一柔顺乖巧的伏在李隆基膝上,并没有直接回答。
李隆基手上一顿。
“兄弟相杀,父子相残,太可怕了。”安泽一就好像是完全没有感觉到李隆基的反应,轻声道:“太可怕了。”
“那,阿泽说说,为什么会有这么可怕的事情发生?”李隆基凤眸微微阖着。
“因为他们想要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安泽一抬起头,认认真真的,一字一顿的又重复了一遍:“他们想要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这就是阿泽的想法吗?”
“没错。”安泽一坐直了身子,目光平静的看向李隆基:“想要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就会只专注于此无视其他,严重了,甚至不顾一切丧失底线。”
犹豫一下,安泽一忍不住抬了抬眼睛,目光看着李隆基衣领移到脸上:“母后过世,外祖经历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丧女之痛,难免会有些糊涂,儿臣已经劝解过了。”
“哦?”
“储君之事。”安泽一咬咬牙,到底继续说下去:“说到底,全凭父皇心意来决定。立与不立,立谁为太子,自然是有父皇自己的深思熟虑。做儿子的,哪里有左右父皇的道理。”
像康熙时期的八阿哥廉亲王,鼓动群臣选自己为太子,这在康熙眼里,分明是结党营私威胁皇权。
那哪里是想要太子之位,分明是想取代皇帝的宝座!
“即使,朕选择的是平庸无奇的瑛儿,而不是更为聪慧的你?”李隆基微微低下头,看着安泽一。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这一次,安泽一目光与李隆基的目光交汇,澄澈宁静的桃花眼对上审视威严的凤眸:“阿泽一切都听父亲的。”
“好,好,好,阿泽你倒是……”李隆基心里面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情,就好像自己精心养大的一朵娇贵的牡丹花,在自己不知不觉当中长成了食人花:“想得明明白白的。”
“我是认真的,父亲。”看着李隆基的反应,安泽一心里面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不舒服与难受感,他往他的方向挪了挪,伸出手抱住李隆基:“父亲,我只是想,早一点认清自己的身份,这样,历史上的悲剧,就永远都不会发生在阿泽和父亲身上。”
李隆基一愣。
这一次,他少有的,认真的端详着自己这个儿子。
之前这个儿子在他眼里,一直都是一个乖巧好学的孩子,文静柔顺得如同女娃娃一样,也自律克己到堪比苦行僧的程度。但是那一日他在群臣面前镇定自若的开口阐述自己的观点时,他就知道,这个孩子绝非池中之物,不是因为他说的有多好,而是因为,他是一个有自己想法的人。
若是换做自己其他儿子呢?大概便是唯唯诺诺的说好或不好,爱耍小聪明的会觉得他信任看重姚崇而选择支持姚崇观点。至于为什么支持,他们不会像安泽一一样,查阅资料,总结经验与结论,说话条理分明,有理有据。
但是那些惊喜与自豪,都比不上今天的对话。
不止是他与自己的,还有他与王仁皎的。
他之前只觉得,自己这个儿子沉得住气,即使是被封为晋王的时候都沉静如平常。但是他现在才真真正正的发现,自己的这些孩子里,不,是整个朝廷的所有人,最冷静、最清醒、看得最明白,却是这个孩子。
后宫的妃嫔能左右他改变吗?不能。
朝廷的群臣能说服他改变吗?不能。
(安泽一:好想吐槽你老年时候的荒唐事,不过,现在的你,还是比较英明靠谱的)
(安泽一:虽然说想吐槽,但是,真的很是庆幸自己穿越到了的是你年轻的时候,这要是穿越到天宝时期,我早就掀桌子造反了!)
他很清楚自己的处境,也很清楚皇帝的意愿不是他自己能够左右的,他甚至从自己之前在马车上提到孙昕时的语气看出来他对于外戚的态度变化,所以在最后劝阻的时候,提到了汉哀帝。
他为何现在在马车上这般提?因为他很清楚,太子之位,不是他和瑛儿可以决定的,而是他李隆基决定的。瑛儿会不会被废了太子身份,瑛儿不当太子之后又会选择谁做太子,这也不是这个孩子可以决定的,而是他李隆基。
他就是太清楚了,太明白了,所以他会劝王仁皎不去胡思乱想而是做一个纯臣,而他自己也表示,自己会做好自己,不去肖想不属于自己的太子之位。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阿泽,你小时候,都经历了什么?”李隆基左思右想,总觉得小家伙自从被抱到紫宸殿之后,每天都是与自己同吃同住的,谁会给他气受?谁又会欺负他?他哪里来的忧患意识总觉得自己活不到长大?
难道他觉得自己这个老父亲保护不了他一个小崽子吗?
还是说,他说的“出生以来开始记事”的话,是真的?
安泽一摇摇头:“父亲,都过去了。”
“过去的事情,也没有什么好纠结的。”安泽一轻声道:“父亲,不管发生了什么,过去的都已经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