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九斯:“自然是国库中黄金白银,税收、楼兰鬼觉及众多周边小国上供的例银。”
这话说的简直像是没有脑子,按察使赵彦声援胡天都道:“王大人,若是国库中有足够的黄金白银,那为何还要下放纸票换银?拿来的银子原封不动再发回去,恐怕国库现下并无此财力。至于税收供银相对于如今的情形都是寥寥,杯水车薪罢了,这些都是要花年岁慢慢攒的东西。王大人有足不出户而将天下全局在握的魄力,着实令赵某佩服,只是万事求根溯源落在现实基础之上,大人切莫纸上谈兵。”
眼看着王九斯这个嘴拙的笨鸭被两人糊了一脸说不出话,左相陆允出列:“难道赵大人和胡大人是要一分不还?若是诸位心生将来以纸代金之意,倒也无妨,只是战时分派的纸票制作粗劣极易伪造,眼下大局初稳百废待兴,已不是人人自危、只保项上人头便万事大吉之时了,假冒伪劣将会如同雨后春笋般拔地而起。陛下,恕臣斗胆直言,京城中已经开始出现小额面的假纸票了,若是不抓紧换回白银,只怕任由发展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本来是他们一帮大臣在吵闹拌嘴,陆允这一句相当于把锅抛给了秋笙,万岁爷心下正左右为难,摆摆手甩锅道:“江大人,您看呢?”
扛大刀上阵杀敌他别无二话,只是这朝政事务他往日几乎一无所知,管理起这帮一个比一个气焰高涨的重臣们可谓束手无策,就几个新人算是他提点上来的,却格外刚毅耿直,大白话说的秋笙每每心肝泛疼。满朝文武,也就只有江辰能帮他挡挡这满天乱箭。
江辰:“陛下,虽说如今天下安泰黎民安居,是该大规模兑换纸票,可四境虎狼贼心未死,威州一役、江南和谈毕竟不是一劳永逸,加之国库吃紧恨不得只进不出,和平年间到底并非盛世,万万不可掉以轻心本末倒置,倾尽国库以安豪奢。依臣之见,不如先将京城及周边诸多城镇的纸票先行兑换完毕,昭告天下朝廷之举绝非出尔反尔不认账。纸票之中,可先将往日常用的大额面纸票留下,小额面纸票兑换,前者数量极少也方便各州郡管制。至于边缘城镇,可从京城向外逐一解决,往后大可徐徐图之。”
这各打三十大板的安排双方都不能抱怨什么,秋笙的态度他们也算是看明白了,再做纠缠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尽管一个个脸色依旧很臭,却还是毕恭毕敬地纷纷跪倒:“臣等,附议。”
“那便先行处理京城、花都及其周围小镇。胡大人,这事你来管。”看到王九斯举起了笏板,秋笙并未作停顿,“诸位爱卿若是想启奏先安顿天城,趁早别到朕这找不痛快。若是造个反就能达成目的,往后这帮孙子眼中可还有礼义伦常?可还有朕?”
众臣皆呼万岁,王九斯混在这人群中,只得低下头来。
第44章 北乱
折腾完早朝一干事务,写了诏令叫胡天都带着去了,出殿已是烈日正当空,身侧有侍女举着大伞遮挡,可这玩意全然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草包,半点阳光遮不住,秋笙皱眉挥手叫来李辞,吩咐他将这大伞和打伞的侍女一同料理了,自己伸手挡住了眼睛。
虽说近来较之前一阵子平安不少,可呈上来的折子数量却直线上升,几乎堆满了两张几案,白天楚翛又靠在墙角翻阅医书,此人即使压住呼吸一声不响,对秋笙的干扰也称得上是收效明显,万岁爷从下了早朝到晚间用膳能看完二三十本已经饱和。再堆积下来的,只能放到人形干扰物不听指令到处乱窜的半夜三更来看,常常点灯夜读就熬到了天亮。时间一长,他的身体还没受不了,眼睛倒先投降了,基本见不得强光,一见就涕泪俱下,好不可怜。
秋笙不认为这是自己意志不坚定色令智昏,反倒一本正经地将此锅劈头盖脸地拍到了楚翛头上。阁主哪担得起这祸国殃民的美称,收拾着东西就要去睡大街,万岁爷还死皮赖脸地不让走,可谓古今第一大无耻昏君。
一路阶梯基本是闭着眼走下来的,秋笙半聋的毛病刚好,就又成了一半瞎。这熊瞎子仗着自己的身份地位,光天化日之下便走出了一连串醉拳步法,可惜天子脚下无闲人,竟没人看得懂这迷幻醉人的招数,秋笙一个急出步,便一头撞上了小太监福辉。
内务府被炸成烂泥时,这小子恰好领了秋笙的差事给楚翛送古书去了,临走前还在叽叽咕咕抱怨,谁知竟就这么捡回了一条小命。从此便视万岁爷为救命恩人般愈发恭谨,冷不丁这么一撞,魂儿都要吓没了,一声巨响便跪在了地上:“陛下…陛下,奴才有罪…”
秋笙半张开眼睛一瞧,伸手扶了他一把:“是朕往你身上撞的,你倒道起歉来。”
万岁爷的手谁敢接?福辉千恩万谢地自力更生爬起来跪好:“陛下,奴才今早为净生大师伺候早点,岂料房内竟空无一人,床铺已被收拾干净,东西也全部被拿走了,奴才找遍整个御花园都未曾发现净生大师的踪迹,想来是已然离开了。”
秋笙心里默默盘算片刻,从那人自天渊寺归来至今,恰好三十天整。
“他可曾留下什么?”
福辉从外袍袖口拿出一封信:“屋子里除了这封信外别无他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