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了两次,她殉情两次。
过去两世他们便是那藕中丝,虽断犹连。
饶是现世安稳,人间清宁。
可一旦念及曾经,心口还是骤觉抽痛。
或许,是有太多遗恨萦绕心头。
于是往昔都好似蒙上了忧伤的暗影,寻不见欢喜,便叫人难以释怀。
锦虞此刻没有任何顾忌,也不想去管。
不知所措地紧抱着他的腰,放声在他怀里哭出来。
惆怅难言,但深处亦有雀跃。
是还能听见他沉稳有力的心跳,是他们还有此生的无比满足。
上回有这样的感觉。
是她重生而归,发现那人安然依旧的时候。
而此番更甚。
轻哄着,可怀中温软的人儿竟是越哭越狠。
饶是池衍都开始有些手足无措。
拍抚她的头,“笙笙,别哭。”
听见他温柔的声音,锦虞忍不住哭得更厉害了。
眼泪决堤了似的,冲刷着他的衣襟。
池衍声息微窒,心绪莫名隐隐作动。
会是什么事,能让她哭成这样,便是重逢那时,她更多的也是欢喜,不见悲痛至此。
并不直接去问。
而是收紧了臂弯,将她单薄的身子拥搂彻底。
温热的呼吸流淌在她耳边。
池衍耐心又温情:“乖,出任何都事儿都不打紧,没什么大不了的,左右都有哥哥在。”
泪水满盈盈的,锦虞摇了摇头。
低低泣诉:“都是我不好……”
池衍愣住,一时竟是没反应过来。
见况,元青和元佑自觉招呼了旁侧的宫奴,一并无声退了下去。
恢弘华贵的寝殿就在眼前。
而他们相拥在白玉石砖铺就的大道,周身空静无人。
正想低头去安抚,却听小姑娘先出了声。
“如果我没去乱葬岗,你不来救我,就不会死了……”
锦虞悲咽着,只想着哭出来,倒是也没去想他是否记起。
而池衍浑身一震。
那素来镇定不移的容色忽变。
怔愣良久,他才意识过来。
最初那辈子的事儿,她都想起来了。
池衍微微蹙了眉。
那些伤悲里的感情,他记得就好,终归是不愿她知道的。
但既然她无可避免地知晓了,也好。
许是上天多给他了一个,挽回和弥补遗憾的机会。
隽浓的情愫凝结眼底。
沉默许久,池衍轻柔着声:“为你,从来都值得。”
伏在他胸膛,锦虞缓了缓哭泣,竭力咽下泪水。
他低沉的嗓音,微微哑了下来。
“是我没保护好你……便算那时他未利用你,为了你和孩子,我也无可能放过他!”
闻言,思缓之下,锦虞不由更住哭腔。
这才反应到,原来那破碎的前尘往事,他亦是记得的。
冷风吹得她透湿的瞳眸愈发酸涩。
千言万语好像一时都被压抑在喉咙里,锦虞什么都说不出来。
眼底氤氲如深,池衍同样静默不言。
片刻之后,他只俯下身,轻轻横抱起她,大步迈往寝殿。
幼浔原是担心着,但见皇帝陛下抱了公主回来,看两人的神情,似乎是需要空间安静待着。
她便去打了盆热水,又备了套干净的衣裳放到枕边。
而后和宫婢们一同出了去。
前脚方踏出承明宫,就见那人步履急促地赶来。
锦宸神色着急,却也只能等金銮殿事毕再离身。
方走到跟前,便匆忙问:“笙笙她人呢?怎么样了?”
见他万般牵忧着,幼浔连忙颔首行礼。
边道:“殿下别担心,公主已经醒了,陛下正在殿中陪着。”
怔忡须臾,锦宸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
他长舒一口气,眉头却依然皱着:“怎么会突然昏倒?御医可有来诊过?”
幼浔仔细解释:“诊过了,说是没什么大碍,兴许是公主未食早膳,在寒风中站太久的缘故。”
锦宸闻言,紧蹙的眉眼这才缓和了几分。
他身为东陵储君,闯进承明宫也不合适。
故而确认锦虞安然无恙后,锦宸放心点了点头。
他将视线从遥远的大殿敛回,“嗯,先回去吧。”
幼浔便喏声应下。
刚侧过半身,目光又不由落到她身上。
打量了他的小侍女少顷,发觉她还是那身湖绿宫衣,双肩削瘦,衣衫单薄,一点都不像能抵住严寒。
顿默片刻,锦宸随口问了句:“你呢,冷吗?”
他嗓音温和如流水,听得幼浔心中一跳。
也可能,只是她的感觉别有不同。
有些微慌张地垂下头,避开他的注视。
幼浔声音极低地回答:“不、不冷,奴婢不冷的……”
相处久了,何止是她知悉他一切喜恶。
他亦是不知不觉,对她细微的表情了如指掌。
手背看似随意地探过去,碰了碰她端放在腹上的手。
递来的温度凉得像是摸到了冰块。
猝不及防被他一碰,幼浔微惊,连连无声将手往袖口缩了缩。
见她如此反应,锦宸微怔了一瞬。
不知为何突然想到那天,锦虞怒斥他时说的话。
但锦宸面上仍旧静默,转身抬步,“回去多穿点。”
幼浔立刻应声,紧随其后。
……
承明宫寝殿内室。
珐琅掐丝金炉中,炭火静静燃着,清香淡淡,散发着暖意。
锦虞半倚床榻,看着他拧干巾帕,俯身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