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告诉欧阳,今天的行程依旧是为师兄庆生,要和球队的几个弟兄一起去石景山游乐园。反正,于雷琢磨着,只要待会跟师兄串好词,也就没问题了。
五点五十,阳光还未能刺破颇有些厚度的云层,天色有些黄黄的。他现在已经可以想象,在大约半个小时后,昆明湖上泛起的波光。其实,他身后的这座园子原也是皇家宫寝,康熙便是在此处下的遗诏,到如今,只剩下两座小小的门楼,在烤串的灰烟里,述说曾经的辉煌。
他远远地就看见了对面在京大牌匾底下站着的人,穿着上次那件运动衣、自己送他的仔裤,和一双白色的休闲鞋,很适合出门远足。
他朝他招了招手,小跑两步,到了跟前。西门边上便是公交车站,数条线路均可直达颐和园东、北宫门。
眼下,仍算是颐和园的旅游旺季,学生票也还要十五块一张,比淡季时多出五块钱。下了车,于雷拿了两人的证,颠颠地往售票处跑去。这个时候,除了一些拿着月票的老头老太太在门口逡巡,别无他人。
很顺利地拿到了票,他们两个跨过高高的门槛,从东宫门入了园子。
过仁寿门一路往前,大道无人。陈可时不时地要拉住于雷的手,停下,驻足对殿内外的牌匾额对研究品评一番。这般闲适,在假日里断不可想,若在那时,这四下里金碧辉煌的宫殿、怪模怪样的麒麟、似是而非的铜狮都是要淹没在屁股和脑袋的海洋里的。
穿过玉澜堂西角上的一个小门,眼前豁然开朗。陈可深深地吸了口气,冲于雷笑了笑:“昆明湖。”
于雷把双手撑在玉石栏杆上,看着湖上已经泛起的一片金光,印证着脑海中的想象。
沿着栏杆往北走了一阵,见右手又是一个小门,两人便再度登上台阶,走进了院落——是为宜芸馆,也是主要的宫寝之一。
挨着馆旁,便是德和园,大戏楼也在此处,当年专供慈禧宴乐之用。于雷和陈可并肩在戏台底下站着,于视线可及的范围内搜索道具,不住地想其当年一派歌舞升平的盛景。
“要我在这儿看戏,”于雷摇了摇头,“绝没意思透了。”
“过分程式化的艺术,”陈可笑了一声,“我也欣赏不了这个,大概就跟茄鲞之于你一样吧,但有人能写得j-i,ng彩,我们欣赏文字就行了。”
往北出了宫阙,便已在万寿山中。他二人不辨南北地瞎走,见前头有影影绰绰的人,便赶紧从岔路走开,上上下下的,不为什么别的,但只是受用一阵两个人的安宁,和新鲜的负离子。
当他们终于见着“紫气东来”,回到了正路上,已经绕了个把小时。续往东行,便是园内一处很重要的景点:谐趣园。
所谓谐趣园,便是一个大回廊,中间一池子水,是乾隆仿无锡寄畅园而建。在回廊的某个拐角处,围坐着一群老太太,嚎着五音不全的歌,一个老头负责拉手风琴,倒还有些水平。
“这些事情就是这样,”于雷说,“你还不能阻止人家,不能剥夺别人的乐趣,但这些噪音剥夺了其他人的乐趣,又怎么说呢?”
“说不定还有人挺欣赏的呢,咱们欣赏不了,就让着些吧,找清静哪没有啊。”陈可答道。
他们遂在山中乱转,在竹林树影、落叶缤纷的道上走走,拣风光一览、平整干净的地方坐坐,一个上午也就去了。
于雷饿得有些发慌,便撺掇着陈可往山下走去。等他们到长廊时,游人已成熙攘之势,太阳也已经斜到了另一边。于雷一路上都在叫唤着饿了,跟陈可一个劲地撒娇使泼。
“诶哟,真亏了你妈把你带大,这小时候得吃了多少苦头啊。”陈可感叹道。
午饭在佛香阁边上的小饭馆里吃了。大概是因为菜价有点离谱,前来就餐的食客并不甚多。陈可看着于雷一阵狼吞虎咽、风卷残云的样子,不禁失笑。
走了一上午,饶是陈可这样能走路的人,也还是有点脚疼,于是下午逛得便不那么仔细,偌大的佛香阁,半个多小时就出来了。
长廊往西走到底,过了秋水亭、鱼藻轩、听鹂馆,转往北走,再过了石舫和船坞,便是界湖桥了。此时或往颐和园的东墙根上走,或过桥直去西堤,这两条狭长的通道隔着外湖,自过了玉带桥后,便不能沟通了。
陈可琢磨了一下,走上了桥,两人遂摇摇摆摆地朝着西堤遛达而去。
这一路上,满眼望去除了湖上泛着天色,便是葱青墨绿,各色的古木新柳;若在春天,这里遍地都要开着红的黄的紫的小野花,那便是漂亮极了。但此时,节当仲秋,声色有些萧索,阳光虽仍明媚,却不免慵懒,落在树上路上,使人有些倦怠。
过了镜桥,于雷右手指处便是湖心岛藻鉴堂,但由此看去,不见壁瓦,惟一片浓厚的黛色,面对芦草荷塘,有那么一丝凄凉。
界湖桥过后,路是极长的,多有难堪跋涉的游人,过了玉带,便折返而行。但陈可和于雷并无有这个意思,反倒是在路旁的椅上坐了下来,身后有几株巨柳,据称,也是在乾隆的盛年载下的。
于雷打了个哈欠,舒展着筋骨。这样的午后,叫人无法不贪慕相拥而眠的缱绻。
陈可见他双目微阖,便在腿上拍了两下:“躺着吧。”
于雷便就身面朝陈可躺下了。
“你……快活么现在?”陈可把手放在了于雷的头上,问他。
“当然了,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