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料到楚玉进门来对他说的第一句话竟是先自我批评,花错有些吃惊,原本心中微小的怨气顿时消散,他从前因着容止,对楚玉颇有成见,可是这些天相处下来,他心中疑惑渐生,有时候忍不住想公主也并非他原本所以为的那般不堪,此时半夜里楚玉还赶来看他,衣装神情似是还未入睡,又有些感激。
他自然不可能知道,楚玉是才吃饱了野炊夜游归来,正准备上床,听到他醒来,顺便过来看的,绝不是他所想象的因忧虑他伤势不愿入睡。
回想一下自己昏迷前的事,花错苦笑一声道:“这跟于文倒是没有干系,是我招惹上了不该招惹的人。”
他慢慢从头说来,楚玉才知道原委,原来花错受了楚玉委派后,便大早晨守在于家附近,见于文出来,便在马车后远远跟着,出城后跟到片竹林里,便看到于文在溪边跟个穿着孝服正在垂钓的人说话,他站得远,不太能听清二人在说什么,只见孝服男子挥了挥手,于文便苦恼地原路返回。
他估计那人便是楚玉要找的沧海客,就打着容止的名义上前说话,希望他能救出来容止,却不料两句话间,那连脸孔都没露出来的沧海客长笑一声,毫无预警地对他出手。
鱼竿表面上像是竹子所制,动起手来才显出其坚硬,鱼竿细部顶端像利剑一般划过他胸前,还没等他看清楚,那人便来到了他身前,给了他重重的一拳。花错自知不敌,深感对方恐怖,只有连忙逃走,一直支撑着逃回来才晕倒。
花错含糊带过了他如何对沧海客说话的那部分,但是楚玉经过今日,已经知道沧海客并不是一个好战的人,推算起来,应该是花错误以为沧海客是容止的部下,上前说话的时候便不太客气,因他担忧容止安危,失去了分寸,才惹得沧海客出手教训。
虽然眼前局面尚未解开,但楚玉依然有些想笑:花错误以为沧海客是跟他一样的j-i蛋,便拿自己去碰,结果对方其实是伪装成j-i蛋的石头。
又好生安慰了花错一下,楚玉才回房睡觉,没睡多久她又被外面的声音吵醒,似乎是有人在争执,穿上衣衫出门去看,却见原本清净的宅子被士兵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着,而她带来的护卫守着门口,正与对方僵持。
见楚玉过来,护卫彼此看看,便朝左右让开,这让楚玉看清楚了站在门口的人。
甫一对上,楚玉便不由怔住。
何戢!
他站在门前,身长玉立,风度翩翩,俊美的脸容上带着一点恶意的笑容,而他的身后,是黑压压的一片军士。
“公主。”他清晰地道,“陛下命我接你回去。”
“公主,请回吧。”用的是请字,但是看这个架势,倘若她敬酒不吃,便要让她吃罚酒了。
楚玉平静地看着何戢,这个她曾经暗暗注意,但是却又因为其人行事太过低伏,被她不知不觉完全忽视的男子,在这个时候,露出了他的獠牙利爪。
他的眼睛里闪烁着怨毒的快意,想必等着这一天已经等了许久。
楚玉微微一笑,道:“好。”她自然不会拒绝,现在拒绝,无异于j-i蛋碰石头,虽然她不会像花错那般受伤,但是总归面子上不会太好看。
总归是要回去,那么就风风光光地被接回去好了。原本还想在江陵多留几天,做些别的打算,现下只有暂时放开。
主意拿定,楚玉笑吟吟地走上前,在何戢微微惊愕的目光中,握住了他的手,十分温柔地,也十分深情地望着他:“本公主正在思念驸马,驸马便来了,实在是意外之喜,我们一同回去,路上也好倾诉别情。”
虽然何戢面色如常,但是楚玉很敏锐地感到,一瞬间,他的手变得僵硬无比。
她笑意转冷,不客气地盯着他:很好,她不快活,他也休想开心。
第177章 故人心意变
悄悄悄悄地来,大张旗鼓地走。
与两千军士同行,前后左右都是人,楚玉笑笑,越过何戢,走上早已备好的华丽马车。
马车驶出江陵城的那一刻,楚玉坐在车中,回头望一眼即将远离的城市,这座城市她只留了十日,连全貌也未得尽窥。
江陵依旧是江陵,这座古城从前是这样伫立着,今后也依然这样伫立着。但是楚玉却不再是来时的于楚。
她没有向于文辞别,就算之前于文不知道她的身份,眼下闹得这么大,也该人尽皆知了。
马车厢内,除了楚玉外,花错躺在另一侧,而阿蛮与流桑则坐在她身边,这两人虽是一个大天真一个小天真,但都能看出来,楚玉眼下的心情不大好。
楚玉自从上车后,一直沉默着。
纵然故意作弄了一下何戢,但这样被迫的,如同遭到押解一般地离开,她心中总是有些不快,这说明了一件事:何戢本身并没有兵权,否则她早就借过来使用了,何戢能带着军队来押解她,一定是得到了刘子业的允准和支持。
一个月的断层里,她只知道自己发生了改变,却忽略了别人也在改变着,比如桓远,比如刘子业。
桓远露出了他独有的锋芒,从前的压抑自卑变作现在的圆融稳重,可以将一切都放心地交给他,若非信任桓远,她也不会在这样紧要的关头离开建康,并且见过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