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潮来的时候,脸色不好,铁青的跟青铜器打的似的,不过他看到我的时候,眼睛却亮了起来,露出了标志性的歪嘴邪笑。
看得我眼皮直跳。
不过我很快就想起这几周的游泳课上,我的储物柜总是莫名遭水泡,害得的我每次都得多带套衣服让王大勇帮我放他柜子里,浑身湿乎乎的回家这种体验来过一次就不想有第二次了。
想到这里我又稳定了心性,大大方方地迎着他的目光。
“你就是毛丹妮的男朋友?”他看着我把男朋友三个字慢条斯理地念出来。
“哎呀,都怪玲玲瞎说,什么男朋友?”毛丹妮满脸绯红,一副不好意思地样子,但是她的手却捏住我手臂上的肉狠狠地拧了一把。
我咬牙忍着痛,忙搭腔:“我喜欢毛丹妮,但是她还没答应我呢。我只是想送她回家,以后每天都送。”我的一番直接的表白,显然让毛丹妮满意了。她低下头,表现出不胜娇羞的样子,一只手又在刚才拧过的地方揉了揉。
“你可真直接。”梁玲玲似乎也被我的话震到了,她看看毛丹妮,“一凡挺好的,又体贴有热情,”她又看看韩潮,捂着嘴笑起来,“不好意思,我想起上次你们俩在游泳馆还一块掉到游泳池里了。”
韩潮并没有觉得好笑,他一双吊梢眼看起来冷冷的好似圆月弯刀。
为了不直接对上那两把弯刀,我一把摘下眼镜,在模糊的视线中轻声辩解道,“那都是误会,”然后忽闪着一双眼睛让自己尽量看起来人畜无害。李志在泳池见过一次我没戴眼镜的脸后,总说我这样看起来好无辜、好善良。我在家里对着镜子也得出了同样的结论,这还是第一次实战。
毛丹妮也拍拍我的手臂,及时跳出来说:“不管以前怎么样,韩潮是我偶像,你也要把他当偶像才行。”说着她怜爱地捏了捏我的脸。我感觉至少在毛丹妮这里,我的人畜无害是有用的。
我忙站起来给韩潮倒酒,“偶像,请喝酒。”
韩潮靠在椅子上,漫不经心地看着酒杯里冒着泡泡的黄色液体,“要喝酒可以,但是今天不喝醉了,你可别想从这个门出去。”
大家都看出来韩潮今天情绪不对,梁玲玲倒也没阻止他,只是体贴地问我:“你喝酒回去没关系吗?”
“没关系,不回去也没关系。”我想起自己每回走进客厅,本来舅舅舅妈和表弟还在热火朝天的说话,只要自己一走进去,突然谁也不说话了。此刻想起来,心里也是猛地一抽。我拿出手机给舅舅发短信,跟他说我晚上回奶奶家住一晚上。
那天晚上又是白的,又是黄的,又是红的,也不知道整了多少,最后好像所有都搀在一块喝了。两个女孩坐在一块窃窃私语,我和韩潮倒是越坐越近,越喝越多,那一刻我觉得我们好像是都想喝醉的,可是最后却好像越来越清醒。一种难言的孤独和冷清笼罩在我心头。
其实刚刚走到饭馆的时候,我就发现这个饭馆对面是我8岁之前居住的小区。8岁的我其实没有那么多记忆,只不过有时候我奶奶会领着我走两站地到这附近转转,看看会不会碰到那个卷了我救命钱一走了之的老妈。想着她哪天突然被雷劈中了良心,会回到这里看看,然后再意外地碰到在这里闲逛的我和我奶奶。
不过我们逛了那么些年,直到我奶奶在我十五岁的时候眼睛一闭,腿一蹬走了,都没有再见过那个女人。后来我搬到了我舅舅家,就再也没有来过这里。
我抬头看韩潮,他的侧脸出现在一堆黄色的星星中间,那高高的鼻梁和凌厉的下巴曲线始终让我想起某种古龙兵器谱里的兵器,又或者是王昭君在某款游戏里最喜欢说的那句:“寒流无处不在”。
刚开始我们一句话不说,只是碰一碰杯就把酒往肚子里倒。直到桌上再也找不到酒了,我俩似乎抱在一起拍着对方的背说了很多。反正最后我是在我奶奶家的院子里醒来的。好在那时候天还很热,好在我醉成那样居然还能找到两站地外的奶奶家,好在我脖子上一直傻不拉几地挂着那把钥匙。
胡同里的那间小平房是我最后的家,无论我睁着眼还是闭着眼,总是能找到那里,哪怕已经没有人再在屋里等我。我还是如同过去那些年一样在衣服里面贴身戴着那把钥匙,就像我奶奶第一次将它郑重地挂在我脖子上说:“以后你就和我一起,他们不要你我要你。”
我醒来的时候,一只家雀正在我脸边上的树坑里找吃的,撅着尾巴啾啾啾地叫得挺欢。一个青色的小柿子掉在我耳边,沾着微微潮湿的泥土。如果不是我脑袋疼得要裂开了,我简直觉得可以写一篇如《奶奶家的小院》这样的散文来表达一下清晨醒来的欢欣。
不过我实在欢欣不起来,在院子里睡了一晚上,我滚了一头一脸的土,脑袋一抽一抽地疼着,最糟糕的是我看到屋里那个睡得正欢的男人,我心里的火气腾得一下就蹿起来了。这混蛋把我扔在院子里,自己却爬上了大床,睡得酣畅淋漓,脸上还印上了三条明朗的席子印。
可是我没有丧失理智。如果学校是个小社会,那么不管我承不承认,床上这个张着嘴还能睡得很帅的男人站在食物链的顶端,而我显然已经不小心掉到了食物链的塔底。为了爬上一个比较合适的位置,至少不能成为别人练拳的靶子、要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