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殿内药味弥漫,太监宫女们都守在外面。一个太监送药进来,她接过汤药碗,用玉匙一下一下地搅着,吹着热气。待药至温热,把他扶起来喂药。
他靠坐在明黄的锦塌上,眼皮覆下,吞咽着汤药。
一碗下去,她抽出丝帕,替他擦拭嘴角。他按着她的手,复又松开。
世间哪有如果,发生即是事实,再多假设,不过是徒添遗憾。他们是天下最尊贵的夫妻,岂能如民间夫妇一般过得纯粹。
祁帝缓缓闭眼,皇后扶他重新躺下,替他掖好被角。就那么看着他的睡颜,轻轻地叹口气。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祁帝的病开始加重,慢慢开始醒来的时候少,昏睡的时间多,就连咳嗽都开始带血。有时梦中喊着永莲公主和沧北王的名字,醒后目光呆滞。御医私下告诉皇后,陛下郁气郁结于心,身子衰败,怕是药石无医。
皇后听后沉默,命他们尽力医治。
太子在朝中的地位日益稳固。因陛下病重,今年宫中未举行宫宴,仅是永安夫妇俩进宫,陪帝后和太子共用团圆宴。
和旧年一般,祁帝也给胥府赐了御膳。
胥府之中的雉娘因前段时间养伤,断了大哥儿的粮,由乳母喂养他。年关一过,雉娘被查出再次有孕。
大夫还透露,此次依旧是男胎之相。胥夫人略有些失望,胥老夫人则很高兴,老人都爱儿孙满堂,她不停地暗夸自己好眼光,早就看出孙媳是个好生养的,这不刚嫁进来不到二年,就生下曾长孙,肚子还揣上另一个。
因为陛下的病情,京中最近极少有人大办喜事,嫁女娶媳都很简单地完成。众人心照不宣,若是有个万一,那是要服国丧的。趁陛下还在,把该办的赶紧一办,要不然得等上三年。
胡大学士十分的心急,他重新命夫人去侯府走动。平晁断然拒绝,言明要替亡妻守孝,暂不议亲。
他急得嘴起撩泡,他的孙女灵月已到嫁人之龄,再等三年,就拖成老姑娘。太子年纪尚小,不到娶妃之时。他之前庆幸自己没把孙女送进东宫,现在后悔自己不该举棋不定。早知如此,还不如攀着侯府不放,嫁给平公子好歹还是侯府的少夫人。
放眼京中,合适的公子不多,有身份有地位的更是凤毛麟角。
更让他心惊的是,太子当殿斥责他,说他在任大学士期间,在翰林院毫无作为。虽未贬他的官,可朝中大臣都知道,自己不为太子看重,仕途也仅止步于大学士。
那胥良川已被任命为侍讲学士,看样子,迟早会取他而代之。
他千挑万选,寻了一个伯府嫡子,把孙女嫁了过去。
朝中大臣各个谨言慎言,生怕一个言行不妥,招了太子的不喜。明眼人都心知,陛下万一驾崩,那就要换代,将来睨主天下的就是现在的太子。
谁不想在太子面前留下好印象。
在这样的情况下,雉娘有孕的事情就府里人知道,派人去赵家报个喜讯,也就完事。
阆山来信,梁缨已顺利产下一子。
为了商议送礼去阆山,永安公主来了一趟胥府。胥府上下相迎,永安公主连说不用多礼。
阆山路远,永安公主是想着两家人合在一起,送礼过去,省些事情。
她这一提议,胥府人自然从之。
雉娘坐在永安的身边,气色红润,娇艳欲滴,调养得十分的好。公主仔细地打量着她,半点也看不出去年受过伤的样子。
她拉着雉娘的手,“其实本宫早该来这一趟,要不是宫中事多,本宫早该来谢你护住皇弟。”
“公主这么说,折煞雉娘。姨母的赏赐都快填满府中的库房,您还说如此客气的话,让雉娘的脸往哪里搁。”
永安笑起来,“那本宫就不说,免得你没处搁脸,胥大人跟本宫没完。”
她笑完,脸上罩起一层忧色。雉娘心知她在忧心祁帝的病,也不说破。
海婆子端来一碗汤药,搁在雉娘的手边,药散着温气。永安讶然,“你这伤还没有好?怎么还用吃药?”
雉娘脸一红,海婆子抿嘴笑。
“哦?!”永安公主把声调拉得老长,“你莫是肚子又有了动静?”
雉娘点头,带着羞意。她也没想到这么快再怀上。因为身子曾经受伤,祖母怕她元气不够,非要她喝安胎药。
“你倒是个好福气的,这下胥府再也不是人丁单薄了。”永安真诚地恭喜她,还问她怀这胎胃口如何,可还如前次一般吃什么吐什么。
说来也怪,雉娘怀这胎与前一次怀大哥儿时完全不一样,胃口很好。除了干呕过几次,其它的事半点没有,胃口也没有受太大的影响。
永安公主听后十分羡慕,“依本宫看,如此疼娘又乖巧的孩子,必是个贴心的姑娘。要真是个姑娘,本宫可要为理哥儿定下来,谁也不许和本宫抢!”
雉娘失笑,“公主恐怕要失望了,大夫说应该还是个男孩。”
“还是男孩?”永安公主露出失望的神色,马上恢复,“本宫不管,这胎不是,下胎总是,总之胥府的大姑娘,本宫已定下。”
下人们都捂着嘴,一副想笑不想笑的样子,雉娘脸有无奈,要是她生不出女儿,难道公主府的理哥儿还不娶妻不成?
永安公主离开时,还拉着雉娘的手,久久不愿松开。雉娘目送着公主府的马车离去,半天没有收回视线。
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