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广场上也挂着余烬中难辨形体的尸体。丹瑟利尔没有多看,从集市里买到需要的东西之后,匆匆离开了纽恩堡。
黄昏天擦黑后,丹瑟利尔的马车经过一片丘陵树林。
他听到了杂乱的马蹄声,和自己马车的声音交叠在一起。再靠近一些后,他看到了灯火,前方不远处停着一辆大型篷车,还有八九个人围在周围。
一伙匪徒拿出砍刀或手斧,迎向丹瑟利尔的马车。他们把马车翻了个遍,找到了些钱币,其他东西都不怎么值钱。
手拿斧子的高大男人想将马车一并带走,就把丹瑟利尔拽下车,一个小个子劫匪提着油灯靠过来,把火光贴近丹瑟利尔的脸。
斗篷下,丹瑟利尔手里握着一把匕首。当有人伸手钳住他的手臂时,匕首露了出来。还没等他反应,有人从背后踢了他的膝窝,接着又是一拳打在肚子上,他踉跄地跌倒,手腕被扭了一下,匕首落在一旁。
丹瑟利尔希望这些人是吸血鬼,或者是狼人,是恶魔,是兽化人,是易形者……
只要不是人类。如果他们不是人类,现在丹瑟利尔就可以轻易杀了他们。
可是不行。
周围传来几声嘲笑。丹瑟利尔本想爬起来,刚抬起头,他又停住了。事情只发生在一瞬间。
一抹红光闪现过,劫匪们从腰部位置被切成了两半,轨迹形成一条血的圆弧。
八个劫匪同时被拦腰切断。上半身跌落在地,下半身才慢慢倾倒。
丹瑟利尔低头闭上眼,想尽可能躲避喷溅的血液,而那些黑红腥臭的液体几乎立刻浸润了土地和他的斗篷。他暗暗骂了一声,再抬起头时,恶魔阿什尔站在他面前,提着一柄银色长马刀,锋刃上闪耀着红色符文。
阿什尔行了个礼,对丹瑟利尔伸出手。“亲爱的导师,我说过,您需要我保护。”
丹瑟利尔没理会那只手。阿什尔靠过来单膝跪下,看着他的眼睛:“看来传闻是真的……亵渎术士的法术能让黑暗生物俯首称臣,却无法伤害人类分毫。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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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丹瑟利尔皱起眉,被浓烈的血腥味熏得不想开口说话。不管阿什尔说什么、问什么,他都只以点头摇头回答。
他脱掉了脏斗篷,可是长裤和靴子也被弄脏了,连头发上都沾到了血污。重新坐回马车上之后,阿什尔牵着马,问他接下来去哪里,他不说话,用手指方向。阿什尔不得不每走一段就问一次。
在丘陵林地颇为隐蔽的地方,丹瑟利尔有属于自己的地堡。入口隐藏在一小段山洞里,石壁上有个向内折的缝隙,只容一人通过,即使有人走入山洞也很难发现。
走进缝隙后,里面是一块开阔的空地,墙壁上嵌着双开木门,这里算是丹瑟利尔的研究室以及私人宅邸。
门上不仅有硕大的锁头,还有一道肉眼看不见的防护法术。阿什尔想跟在他身边进去时,丹瑟利尔却伸出手做了个停止的手势,然后指指洞窟空地的一角。
阿什尔这才留意到,那里有一口石台水井,看起来挺古老,大概是这处地堡被发掘之初就开出来的。
丹瑟利尔又指指井边的木桶。阿什尔笑着行个礼:“好吧,我去打水,亲爱的导师。”
没能洗澡之前,丹瑟利尔就站在屋子正中间,哪里也不去,哪里也不碰。阿什尔回来后,他指着某方向的小房间,阿什尔立刻明白意思是把水送到那边。
阿什尔帮他打好足够的水并烧热,准备好一切,他慢吞吞脱掉脏衣服,消失在恶魔的视野里。
阿什尔环顾四周,这里和人类学者的书房风格差不多,但更大也更阴暗,整日必须以油灯烛火照明。上方是圆形屋顶,整个屋子呈八边形,对角间的距离也许足足有六七十英尺,宽阔的大屋内一边是大量藏书与药柜格,另一边是阿什尔不太熟悉的仪器、法器,大屋边侧有几个小木门,大概通往其他区域(比如丹瑟利尔去洗澡的房间)。屋子最中间的地板上还有个向下的拉门,上了锁,阿什尔知道除了金属锁具外肯定还有魔法防护,所以他没去动。
恶魔欣赏着亵渎术士的地堡,还哼起了歌。靴子踏着木地板的声音一点点靠近边侧小门。
门没锁,阿什尔走进去时,丹瑟利尔从小桶里盛水洗去了头上的污物,正脱掉最后一层内衫,跨进大些的浴桶里。
“你就当着恶魔的面,这样洗澡?”阿什尔站在门口,丹瑟利尔背向他坐着,金棕色的头发被打湿后颜色更深,湿漉漉地紧贴在苍白的肩背上。
人类终于肯开口说话了:“我都可以当着你的面睡觉,为什么不能洗澡。”
“你刚才为什么不说话?”
“因为太恶心了,那些血的味道让我想吐。恶魔,我警告你,将来不论你做什么,不准把血溅到我身上。”
阿什尔故意装出有点受伤的腔调:“我可是救了你的。”
“谢谢你。”
“我没听错吧?”
“没听错。指责你与感谢你是两码事,”热水中,丹瑟舒适地叹息着,“而且你说得没错。我确实需要你。”
恶魔走近,停在丹瑟利尔背后,稍稍弯下腰看着他的侧脸:“即使你不需要,我也已经是你的学徒了。不过,前几天你还说不需要我,现在却又同意让我留下,这又是为什么?难道只是因为刚才我救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