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用无依无靠的可怜人形象,丹瑟利尔总是能得到帮助,他搞到了地图,印在小册子上的世界地图和地区地图,他知道了身边各种生活用具的名字,并学会使用它们。他依旧很少说,只听,避免暴露自己的不正常,同时尽可能学习这世界的知识。
他总避免不了在心中把身处的地方叫做“这个世界”……严格来说,世界还是原来那个,但他感觉不到一丝熟悉,比初到深渊还要陌生。
丹瑟利尔不想继续耽搁时间。他提前收拾好个人物品,等医院进进出出的人较多的时候溜出去。在这之前他观察过其他病人的服装,几百年过去,人们的穿着风貌和过去不同,他提前藏起来一条其他人的长裤,溜走时又偷了急诊区某个家属的外套。
事情顺利得出乎预料,这地方完全没有看守,也没人盘查身份。傍晚时,丹瑟利尔走在小镇街道上,眼前种种景象不但没有让他觉得兴奋,反而令他更加茫然。
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地堡,想着利维坦之书,那源自深渊的古卷,人造位面中亵渎术士们不断共同筑造着的巨大魔像……从童年起,丹瑟利尔的生活就总是与它相关,他痴迷于它,那不仅代表无法想象的知识,更象征着越过人类力量的界限。
可是今天,此时他面对着的一切,均是他无法想象的知识;过去他拥有过的一切,均尚未企及人类力量的极限。
心里隐约有细小清脆的响动,就像是晶体崩裂前,纹路开始蔓延时的声音。
他不断喝止那个声音,最终再次找回冷静。不知不觉间,夜幕再次降临,太阳落山后气温不断降低,他手脚有点发僵,毕竟他只穿着单层外套、薄棉布裤子和医院床边的拖鞋。他知道自己现在很狼狈,好在就快走出镇子了,周围越来越僻静。椴树镇人口密集得超乎想象,面积却并不算多大。
丹瑟利尔在一盏路灯下站了一会,停下看地图。陌生的地名、机构名称让他充满无力感,而头顶上的照明工具则让他既依恋又敬畏。到处都是这种不带明火的冷焰,人们仍然称之为灯具。
突然,他感觉到一股紊乱的魔法气息,仿佛路灯的光芒都随之闪烁起来,这种感觉很熟悉,他经历过……那种熟悉的、来自深渊的力量波动。丹瑟利尔抬起头,道路远处站着一个人影。
那个人身姿挺拔高大,正向这边缓步靠近,虽然看不清面庞,但丹瑟还是立刻认出了他。
阿什尔站进路灯投下的光亮里,目光像滑腻的蜜一样粘住丹瑟利尔。
“导师,我来陪你了。”他欣赏着丹瑟利尔震惊的表情,伸出一只手,邀请导师靠近。
丹瑟的手指差点把地图攥破:“你……你为什么……”
“趁法术没解消前,我跟在你后面过来的。”
“这不可能!那法术只够让人类或低等恶魔通过……”说到这,丹瑟利尔自己也察觉了原因,声音渐弱。
阿什尔得意地挑眉:“对于一个亵渎术士来说,将黑羽翼暂时伪装成人间种或者低等恶魔,并不是太难的法术吧?”
丹瑟利尔沉默了一会,绕过阿什尔继续走,恶魔就在他身后不到两三步的地方跟着。他们离开小镇,沿着夜晚空荡荡的公路继续走,丹瑟利尔停下来施法时,阿什尔就在旁边看,不出声;丹瑟站起身后,阿什尔就继续跟在他身后。
阿什尔知道导师急于找到地堡。当年丹瑟利尔给地堡施加了非常稳固的防护法术,使其自身以及内部物品全都不可被侦测、不可被水晶探知、不能由定位术寻找,就算有人来到地堡旁,也会被防护法术误导感官、对其视而不见。
如果是在几百年前,也许丹瑟利尔还是能找到地堡的,毕竟他对周围环境很熟悉;而现在这片土地的变化简直是翻天覆地,丹瑟利尔连自己身在什么地方都不清楚,更别说找一个现今已经不存在的地名。
可以说,当年他的法术过于严密、过于成功了,他就像给家门扣上了无人能撬开的锁头,而自己又丢掉了钥匙。
阿什尔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表——再次来到人间后刚“借”来的。从离开椴树镇起,他们已经在公路边走了快两小时了,看起来丹瑟利尔身体状况并不好,他经常需要停下来,有时还会被身边呼啸而过的汽车吓一跳,这让阿什尔觉得有点可爱。其实阿什尔也是最近才知道什么叫“汽车”,他还打算将来好好研究一下这种新奇的代步工具。
总体来说,这次来人间,他发现人类社会发生了一定的改变,但他并没为此太过吃惊。深渊的城市、地貌也经常发生变化,建有城堡的高崖在几百年后可能会变成沙漠,还筑满前所未见的虫子的巢。恶魔们的一生中总是看着各种令人称奇的变化,阿什尔甚至还觉得自己看得不够多。
按说,丹瑟利尔也在深渊度过了相当长的时间,可是他一直是个囚犯。先是在虚空之海的船上,之后是在笼谷城堡之中,估计在城堡里他的活动范围也有限,必定没有随意行动的自由。对丹瑟利尔来说,身为囚犯的日子几乎是静止的,就像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