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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年三月三,曲江池畔都是车水马龙,既有贵族显望的锦帐延绵设列,也不乏布衣百姓结伴游玩,是草长莺飞时节,桃李吐艳浮香浓郁,春色如此妖娆,怎不引人入胜。
虽贵族春宴,多设锦帐围屏,可因是一年一度的上巳节,长辈们并不怎么拘束小辈玩乐赏春,于是水边柳下,总是常见鲜衣怒马的男男女女结伴同游,甚至有些本为通家之好的未婚男女,在长辈默许之下也能堂而皇之见面,有大胆的甚至有机会借着花柳挡阻,悄悄拉拉小手,虽是一触即分,但总有少年为那亲密接触呆笑失神,也总有窈窕淑女忽而粉面含羞。
如十一娘这般年纪未曾议亲的女孩,自然会更加自由,她只不过陪着长辈们在锦帐中略坐一阵,就被九娘拉着去了池畔游玩,当然,身后不乏家丁仆役跟随,还有几个族兄保护左右,“狗皮膏药”萧九郎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任凭九娘怎么白眼相向,他的青骢马也始终紧紧跟随十一娘的玉龙驹左近。
自从仁宗崩逝那一年冬,九郎这还是第一次面见十一娘,这当然都是拜韦太后过于器重所赐,每每年节,十一娘虽然得允返家,奈何萧九郎也会归还自家,又因今春上元节后才放开宴庆,故而两人之间已经有了许多次无可奈何的错过,萧小九是好容易才盼到上巳节至,为此番与心中淑女同游曲江,兴奋激动过度,以至好几晚辗转反侧不能安稳,直到早前陪同家中姐妹前往柳家围幛,终于见到朝思暮想的女子,那双明亮的眼睛就再也不肯移动分寸。
冬去春来,数百日时光悄然流逝,虽然仍是记忆中那张皎美可人面容,似乎又更添几分丽韵,眉色更如翠羽,双颊恰似红菱,那双生来沉静的墨眸,明明更显深遂,可顾盼之间,仿佛又似鲛珠灵光,纵然隐藏于千尺幽海,仍旧难掩玉华灼灼,仿佛只是漫不经心的一掠而过,但与之相会的眼里,姹紫嫣红都褪尽颜色,莺声鸟语也就此静默,脑中眼底,只有粉衣翠裙那女子,一张莞尔笑颜,柔声细语问询:“九兄一贯还好?”
关于萧小九那灼人的目光,十一娘自是早有感觉,心底好生无奈——自从察觉到这位表哥对她产生“不合时宜”的心思,十一娘一直留意着保持距离,可这几年来的有心疏远反而造成对方时时牵挂,今日又是这番情形,便连萧家两个小娘子都看出了端倪,捂着嘴打眉眼官司,目光不断往她与小九身上扫视,自家九姐更是一脸愠怒,十一娘这时虽不再烦恼与嫡姐生隙会惹萧氏不愉,却仍不愿因为九郎之故使姐妹隔阖,故而那一句询问非但不曾莞尔柔情,甚至带着几分严厉与端肃,意在提醒小九失态。
哪知在萧九郎眼中,她的任何情态都会自动转变为柔情款款,非但没有因而警醒,越发神魂颠倒,一边不停地颔首,一边重复着“多谢十一妹挂心”,整个人兴奋得仿佛要立即长出尾巴来左摇右晃,那情态着实让人忍俊不住。
萧小娘子“卟哧”笑了出声:“都说九哥是才子,我看他明明是个呆子。”
柳九娘更是调转马头过来,硬生生“插足”那原本并驾齐驱的两骑之间,见萧小九恼怒瞪视,杏眼也圆圆一瞪:“难道九弟就没个自知之明,十一妹好容易得空回家,就这一日与咱们姐妹玩笑,你这时偏偏像块狗皮膏药直往上贴,你眼看也有十四,前些时候还吵嚷着要下试场,便该去与郎君士子们交流,你又一惯看不上咱们这等女儿家,何必硬要凑上前来。”
萧小九这才如梦初醒,一梗脖子反驳:“我看不上是如你这等庸脂俗粉刁蛮任性之大家闺秀,却一贯心折十一妹品性才华,再说今日我也是奉亲长之令,护侍家中姐妹上巳踏春,与小九你何干?”
“如此,那咱们便各行各道,十一妹,你随我来,没得被这块臭味扑鼻膏药扰了赏春心情。”柳九娘话虽如此,脸上却也不见了早前的愠怒,尤其是在得到十一娘的“行动”支持后更是转怒为喜,得意洋洋地给了萧小九一个挑眉。
萧氏两姐妹眼见这对冤家又要“开杠”,一齐出面打圆场,一个冲萧小九说:“九弟你多大了,怎么还与表妹斗嘴,若让叔父听闻,必然又会责罚。”一个直冲柳小九笑得甜蜜:“九表姐恼了九兄,却不能牵连咱们,咱们也有甚长时间没有见面,好容易得了这机会,九表姐也忍心?”
柳九娘却又不再坚持,笑着说道:“表姐、表妹勿恼,我就是吓唬小九而已,才不会与他一般见识。
”
眼见着两个小九又斗上了嘴,十一娘自觉落后,与婷而一路闲话,果然确定了她即将返乡的消息,想想还是叮嘱一句:“婷姐姐若遇难处,可别忘记大母事先叮嘱,千万莫要因为过意不去,而委屈自己。”
话未说透,婷而却明白其中含意,颇为感激地冲十一娘微微颔首,压低声音说道:“这些年多得族中亲长庇护,姐妹们又是这般亲睦,尤其十一妹,当年若非你及时赶至,只怕我连四郎最后一面都难见到,再有小九……若非十一妹安排得宜,恐怕就遭了那卢锐毒手,那又是因我而起一桩祸事。”
前面半句也还罢了,最后一句却让十一娘惊诧不已,萧小九被卢锐绑架之事连韦太夫人都不知有她背后化解,婷而如何得知?不由目带疑惑,只听婷而又再说道:“许多事情,我都看在眼里,之前不过是暗自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