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很明白,这时谏言太后增防云州驻兵必然会遭到否决,这事情也只能循序渐进。
阿史那氏这时既然无意与大周敌对,那么一定会集中实力再扩领属,增强国力军备,只要探明新厥这番动向,更有把握说服太后为大局之重增防云州。
新厥阿史那的出尔反尔对太后而言俨然一记响亮的耳光,但这时她也无可奈何,只好佯作宽厚的采纳了陆离这并不过份的谏言,交待窦辅安布置暗探,好在被陆离这么一斡旋,契苾让果然没有再挑是生非,直至元旦朝贺,都表现得格外顺服,自然那纳币之请再未提起,虽说苇泽关仍然未有佳讯传回,承德三年的新岁仍然有惊无险的在一片喜庆热闹的气氛中过去了。
可因为这一年乃多事之岁,直到除夕夜,十一娘都并未得到允假,柳九娘的出闺礼却定在了来年三月,想着自己不久便要嫁为人妇,今后怕是更少时间与十一妹共处了,除夕这晚家宴席上,她便忍不住对柳瑾小妹低声抱怨:“这一年,十一妹越更少假了,还是重阳宫宴上见她一面,也不及长谈,原以为今日除夕,太后总该允假吧,哪知依然留了十一妹在宫中,明日我也不会入宫拜贺,真不知何时才能见到十一妹。”
她这话音明明不高,却引起了太夫人留心,没有责备九娘,却不冷不热说了一句:“十一娘得太后器重,自是不与你们姐妹相同,她现如今,操忙之事可都是军国大政,便是返家,也与你们谈不到一处,倒更像是应酬,偏明妍这丫头如此热心。”
这话说得颇有些不悦了,萧氏瞪了九娘一眼,示意她噤声,七娘却觉兴灾乐祸,连忙斟了一盏酒,凑去太夫人身边落井下石:“大母可不要埋怨十一妹,也不是十一妹不想承欢膝下,谁让太后身边总离不得她呢?倒是咱们几个孙女,生得固然愚笨,却有幸能陪伴大母说笑呢。”
太夫人便对七娘微笑:“这话甚好,我也的确不差这一个半个孙女尽孝。”
九娘与柳瑾面面相觑,都是愁眉苦脸的模样,却也不好在席上再说什么,好容易盼得主宴撤下了,可以自由活动,姐妹两个避去悄静处,柳瑾小妹才忍不住诧异:“大母一贯疼惜十一姐,怎么今日听上去,倒是有些埋怨之意?”
其实九娘早就察觉太夫人这几年来对十一娘态度大改,倒是柳瑾自打从剑南道归来,便醉心于琴棋诗画,尤其是姚姬请离后,她更加心无旁鹜,可是今日因太夫人那番话,到底还是察觉了。
九娘长长一叹,伸出指头去戳小妹的额头:“你这呆子。”
瑾小妹挨了一戳,非但不恼,反而扭着九娘的胳膊笑得甜蜜,甚乖觉地没再追问家中这些是非,九娘却一直担着心,不好与小妹这个完全没有开窍的孩子商量,有心与七姐排遣吧,又知道她一贯对十一妹也有成见,将家人筛了一遍,最终选中了婷而。
“婷姐姐,大母也不知因何缘故,对十一妹似有误解,我若在家时,还能为十一妹转圜,可眼看着我也要……只好请托婷姐姐日后多多开解大母,十一妹眼看着也是议亲之龄,小九那个浑人,从前信誓旦旦,这会子却一走了之,连音讯都没有一点,他是指望不上了,可就怕十一妹因他之故,心藏郁怀,真就耽搁了姻缘,婷姐姐一贯与十一妹交好,若有机会,还当开解开解她。”
上回因十一娘瞧见婷而去针线房领了活计,知道她因寄人篱下受人衣食而心存不安,干脆建议太夫人,让婷而帮着萧氏打理家务,太夫人也乐意将婷而当作自家孙女养,心想如此一来,就算婷而因为心结不愿嫁人,长居闺宅也不会失于庇顾,就算柳彦、薛惠将来掌了家,凭这二人心地,也不会将婷而置之不顾,婷而能帮着理家,她自己也不会过意不去,两全其美的事,一口就答允了。
婷而本是机智人,自从帮着打理家务,又更察觉了不少隐情,笃断九娘这是在白担忧,但太夫人与萧氏既未说破,她也只好瞒着,但实在不想看着九娘在新岁佳节还愁眉苦脸,才开解道:“放心吧,至多初三,十一妹就会返家,到时你就能与她谈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