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晋王回府,这里已是宾客如云,今日既为正式庆宴,又有礼部及太常寺官员主持,自然不会男女混坐,正厅设席皆坐男客,宴桌一直从正厅延摆至左右偏厅,当中偌大一片场地,甬道铺着朱毯,既有乐人协奏,又有舞者助兴,好不热闹,然而却流于形式,并无多少意趣。
阮岭做为晋王的甥男,又是个游手好闲的人,当然不能只道声敬贺就辞席,他坐在右侧偏厅,看了一阵歌舞,只觉好生无趣,好在身边坐下一人,是个宗室纨绔子,与阮岭素来有些交情,两人还能说上话。
那纨绔喝了几杯酒,竟然感慨道:“前些时候,还与七郎、九郎等几个兄弟,一同游情玩乐好不痛快,转眼之间,他们竟然都贬为庶人,流配边远,韦太后,还真是心狠手辣呀。”
阮岭险些把一口酒喷了出来,呛咳得死去活来,差点没有吸引得“万众瞩目”,好容易才顺过气来,压低声音警告道:“胡说什么!那些人与贼人淇狼狈为奸,论罪当诛,太后心怀仁慈网开一面,饶他们不死,已经算是德重恩弘。”
纨绔愣着一张无辜脸:“阮郎不是素来不喜太后,怎会为那妇人说起好话来?”
“那时是我年少无知。”阮岭真恨不能把这纨绔的嘴给缝起来。
此人与贺湛差不多,祖父辈就没了爵位,是个彻头彻尾的闲散宗室,甚至穷得要找晋安长公主接济的地步,可谓百无一用,是以才没被贺淇看上,牵涉进逆谋大案,只不过与几个贺淇党的子侄交好,为朋友打抱不平,但这话要是传到韦后耳中,非得追究他个漏网之罪,阮岭可不想被这蠢人连累。
纨绔却不以为意,突然注意到两人被赞礼引着进来,又是一张嬉皮笑脸:“明白阮郎这时是年长有知,瞧,你新欢来了。”
来客却是贺湛与陆离。
阮岭一见陆离,立马把旧友抛诸脑后,仔细盯着二人向晋王道了恭贺,刚一步出正厅,瞧着不像要入席的样子,阮岭连忙上前留客。
贺湛与陆离今日本不想早辞,奈何他们表面上与晋王并无交谊,倘若入席,显得有些怪异,还好阮岭来邀,于是顺理成章地坐了下来,等着看接下来的一桩喜事。
贺湛刚刚喝下三盏酒,就听见有宦官叫道“太后懿旨”,他与陆离交换了个心领神会的眼色,听着四围宾客皆在窃窃私语,不知这懿旨是为哪桩。
正厅里,柳敬宜与均宜兄弟二人却是心中有数的,敬宜倒也罢了,均宜脸上却有些惺惺的神情——他固然知道晋王殿下并非暴戾不仁,而实心怀大志,不过自己的掌上明珠还来不及好好在膝下尽欢,转眼就要成别家妇,均宜这父亲多少有些不甘心,这女婿,不说将来有多尊贵,眼下就已经贵为亲王,他这个岳父别说教训,一句重话都不敢说,白白就让他把闺女娶了去,自己还得装作一副三生有幸的模样,又怎不让他怨愤?
所以柳均宜当见晋王领旨,平平淡淡谢恩后,面无表情接受如梦初醒的宾客齐声恭贺时,他明知晋王这样冷淡是在作戏,居然脸上也摆出了郁怒的神色。
就连敬宜动手拉扯,均宜也硬是没搭理紧跟着过来向他道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