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真的。”陆追道,“恰好叶谷主向来便对半人半兽的东西极有兴趣,我会将此事转告他。”
于是邱子熙就更加高兴起来——叶瑾是神医,身后又是整个日月山庄,还有武林盟主撑腰,不管是大哥的病,还是这山庄内的诡事,像是都有了指望。
“那陆公子继续歇息吧,我回去了。”邱子熙站起来,歉意道,“今早真是打扰了。”
陆追摇头:“不妨事。”
邱子熙照旧推开窗户,小心地跳了出去,也没回手再关住,只顾自己跑得飞快。
一股子凉风夹杂着清晨雨丝灌进来,陆追直叹气,自己披着衣服伸长手臂掩上窗户,再靠回软榻上,却是睡意全无。
细密如牛毛的雨丝在屋顶汇集,后又淋淋漓漓滴落下来,落在檐下的水缸里,激起圈圈涟漪,扰了半池锦鲤。
江南春日的清晨,像是水墨晕染开的绵绵画卷,连云也是浸满湿气的。陆追手中抱着暖炉,闭眼听雨听风,被窝里的暖意足以抵挡所有寒气,这种时候若身边能再多一个人,便是万事不缺。
陆追索性打开窗户,深深呼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喉咙却受了刺激,痒酥酥咳嗽了半天方才缓过劲。心口隐隐作痛,提醒着他这副身体依旧病弱,大意不得,也诗情画意不得。
雨势渐渐大了起来,邱子熙抱着头往回跑,在一处偏僻的后巷内,却被一黑影从天而降截住。还未等他反应过来,一记手刀就已重重劈在他颈侧,剧痛将眼前染出一片漆黑,软绵绵倒了下去。
“看好。”那黑影将邱子熙接住,随手丢给身后跟着的人。
“是。”对方低低领命,扛着邱子熙一跃而起,跳入了隔壁院中。
黑影掸了掸袖上的雨滴,转身出了巷道。
一堆丫鬟挤在一把伞下,正在急匆匆往厨房走,看到他后赶忙站定,齐声道:“二少爷。”
邱子风点点头,侧身替众人让开一条路。
小丫鬟匆匆行了个礼,便又挤挤攘攘跑开,一边又笑着推推身边的小姐妹,调侃对方为何红了脸,定是不害臊看中了二少爷。
笑闹声逐渐远去,这怕是整座凤鸣山庄最生动祥和的时刻。
另一头,冥月墓一行人昼夜兼程,几乎将归程的时间缩短了整整一半。看着烟雨笼罩下的镜花阵,萧澜一时之间竟不知自己该是何心境。
这阵法精妙绝伦而又残忍至极,多年来自己不知从中抬出了多少擅闯之人的尸体,皆满身鲜血惨不忍睹。他也曾想过,这世间究竟有没有人能活着闯过镜花阵,如果有,那会是谁,却不知现实早已给了他答案。
有人当真能或者闯过去,是曾被自己忘却的心上人。
伤痕累累,白骨森森。
萧澜猛然握紧马缰。
“怎么了?”鬼姑姑在旁问他。
萧澜道:“日子久了没回来,有些恍惚。”
鬼姑姑摇头:“回自己家,你恍惚什么。”
萧澜翻身下马:“这里倒是完全没变过,青山绿水镜花迷阵,都与我离开时一模一样。”
“冥月墓数百年前就是这样,数百年后,甚至数千年后,也会是这样,永远也不会变。”鬼姑姑往里走,声音在山间久久回荡,“也没人能改变。”
萧澜笑笑,跟在她身后一道步入墓穴。
“见过少主人。”红莲大殿门口,数十婢女躬身相迎,十七八岁的年纪,身着红衣,皆是娇俏可人。
萧澜问:“姑姑这是何意?”
“你也该尝尝别的滋味。”鬼姑姑道,“若是这些不喜欢,还有别的模样,或者是想要男人,这世间也不单单只有陆明玉一人。”
萧澜道:“姑姑还真是费心了。”
鬼姑姑不悦:“你这是什么语气?”
萧澜道:“我不喜外人来红莲大殿,姑姑知道的,与对方是男是女无关。”
“那便随你处置。”鬼姑姑带着人继续往里走,轻描淡写道,“看不顺眼,杀了便是。”
“少主人饶命。”那些红衣女子闻言,顿时花容失色,跪在地上齐声求饶。
萧澜道:“阿魂!”
“……在!”阿魂赶忙跑进来。
“安顿好。”萧澜吩咐,“别让我看见,也别委屈了诸位姑娘。”
阿魂答应一声,将那些女子带出大殿,也不知领去了何处。
直到脚步声远去,萧澜方才松了口气,将手中乌金鞭放在桌上,也没顾得上喝茶休息,就先拐去一处暗道,蹲下将那里的灰尘细细拂开。
石壁上刻着一朵小花,被颜料粗粗染成红,很粗糙,甚至压根就看不出形状。
萧澜眼底泛上温柔笑意。
他果然没记错。
在刚才进入冥月墓的一刹那,他曾有片刻恍惚,时间极短,而在恢复神智后,就想起了这朵小花,是两人一起蹲着并肩所刻,当时年纪小,手劲也小,花了整整一个下午,方才勉强出了形状。
墓穴里终年不见天日,陆追最喜欢的就是这种红色的小花,湿湿的潮潮的,是雨落青草地的味道。刚开始时墓穴中并没有这么多,只在最深处偶尔有一片,陆追便经常去看,可惜后来却被鬼姑姑封死了路。
因为此事,陆追一整个下午都闷闷不乐。萧澜在知道后,便独自带着布与刀,硬是从墓穴中别的地方剜下一大片,又缠着墓中的药师,让他做了花肥出来。
自那之后,从红莲大殿开始,到墓穴中的每一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