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宋峤倒扣了酒杯,用手揉了揉两穴,有些疼,其实谁喜欢这样买醉?只不过胸中郁闷,不舒实在受不了。
“钱财乃身外之物,没了还能挣,你们家大业大,少了这一点不算什么。再说了,马有失蹄,人有失误,又不是败了整个家当,你喝这么多,何苦来?”莳风沉声劝道。
吕宋峤朝他一笑,带着些嘲讽的味道,说:“我不是心疼钱。只是,被信任的人摆了一道,那滋味,难受。周勇和常叔都是祖父留给我的最得力的两个人,周勇就跟我大哥差不多,谁能想到?吕大去打听了,周家上个月就空了,对外说是婆娘孩子回老家去……其实,早就留了后路。”
莳风一时无语。
“说起来,这事我也大意了。老生意,老伙计,就随他们照规矩来……接过生意这几年,还是头一遭出这样的事……莳风,我是不是犯太岁?今年总有些儿不顺,给我占一卦罢。”吕宋峤似笑非笑地说。
莳风知道这人喝多了,也不答话,只是站起来,走到他身后,轻轻抽去发簪束带,打散了一头黑发,帮他按着后脑,双肩,听着他的胡话,只望过了今晚,明天他又一切如常。
是夜,品静轩里,宋然翻来覆去,辗转难眠。他后来也知道了,这人参的生意吕家已经做了三年,都是供货给邻近城中的另一个大客商,双方合作得十分顺利。如今出了这一档事,财物两空,还有信誉危机。吕宋峤很快派人知会了那位客商,请他多多包涵,还说过几日亲自将款项送还。对方如何反应还不知道,如能看在合作多次的份上,或许会适当减少一点赔款,但这位客人的生意以后估计做不成了。周勇那里,派人追寻,却毫无头绪。宋然对于行商一道虽然知之甚少,但也清楚这次对于吕家来说是个极大打击。
“唉——”他长叹一声,心头抑郁,干脆爬起来,对着外面的黑夜发呆。冷风吹得大树沙沙作响,看看又将一年,自己的命运在这一年里也是跌宕起伏,好坏参半,对自己好的人一个走了,一个如今又遇到这样的事,自己却什么也帮不上……接下来又将如何呢?临近岁考,虽然知道希望不大,但隐隐又有些期望,如果能幸运录中,也能宽慰一下二哥的心。
少年的心思简单,期望也简单,他不知道,此生面临的第一个致命危机正如风霜飒然,已经逼近,所有的愿许终将落空。
是夜,有人于静夜里手书密信,封好后吹了一吹,自言自语道:“好戏就要开始了。”烛光下,狭长的眼睛眯缝着,最后竟带了幽暗莫名的笑。
第二日,吃过午饭,吕宋峤便往书房处理后续事宜,宋然正试着沏茶,准备奉与吕宋峤。
“各铺子里的现银都不多,皆因之前进了货,且近年了,也要留一点周转。如今凑齐了,还差三千两……”常叔佝偻着身子,跟吕宋峤回禀。
一场变故,使得这位昔日的得力管家凭空老多了十岁。因为心含愧疚,他提出辞行,吕宋峤却不依,让他先干完这一年再说。这紧要关头,正是用人的时候,常叔虽犯了毛病,但他的经验和能力还是毋庸置疑的。
吕宋峤闻言,说:“只能往钱庄里提了。你一并凑齐了,立即拿来给我。明儿说不得我亲自走一趟,送上门去。”
常叔听了这话,头更低了下去,宋然看着不忍,可也没法出声。等他出了书房,便问吕宋峤:“二哥要凑多少银子?”
吕宋峤朝他比了四个指头。
“四万?”宋然犹不敢相信。
吕宋峤点点头,说:“有备无患,按规矩是双倍赔偿的。因为我们这边出事,人家就得另寻货源,这样的老山参不好找,吕城也就我们家敢做的,如今,他们的商机延误了,实际也是个大损失。”
宋然明白了,但要双倍赔偿,心里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做生意就这样,我们已经有错在先,如不按照规矩来,这事传出去,咱家就没法立足了。做生意跟做人一样,要讲个信誉。”吕宋峤看看他,出言解释。
宋然默然。
至黄昏,常叔才又来了,将一个锦盒递给吕宋峤。吕宋峤接过,便与宋然一起出来,回至翠怡苑吃饭。
北风吹起来,带着点沙子,宋然揉了揉眼睛,有些涩涩的。
朱氏带着孩子、李妈妈回娘家省亲了。兄弟两个安静简单地吃过,吕宋峤见宋然还是一直提不起精神来,便让他回房歇息。
夜幕降临,吕府里安宁静谧,一如既往。
第24章 突变
“三爷回来了?”桃红提着灯笼迎了出来。
“嗯。”宋然整个人恹恹的,语气也是淡淡的,边往屋子里走边对桃红说:“打水来,我洗洗脚就睡了。”
天气渐冷,但宋然平常一贯喜欢沐浴,一般晚上都要从头到脚洗刷一番才安歇,今儿是怎么了?桃红也看出主子心情不好,要讲的话到了嘴边,又吞了回去,只出去打了热水来,伺候宋然洗漱过,掩上门不提。
宋然自在灯下看两页书,心中不宁,干脆上床躺下了。
桃红回至房中,柳枝正在铺床,见了她,问道:“怎的这么快?三爷睡下了?”
“嗯,看样子今儿不高兴……那件事,我也没说。”桃红捏了捏手,坐下来,神情颇有点不安。
柳枝嗐了一声,说:“又不是什么大事,瞧你,还愁出白发来了!”
“可昨儿我真的是亲眼看见了,按理说,这个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