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任鸿亦。我无你这个兄弟。”
接下来的事情,只有更糟,真的是糟透了。
对于天行门的门规,任羲翎自是了然于胸,而正是因为如此,才让他在被自己的亲兄长带到任桓面前就已陷入了深深的绝望。
因为他很清楚在等待着他的是什么。
甚至都无需其他前辈长老来共同商议,任桓就已然能够独自决断。
当时主殿中,除了他和任羲羽之外,只有任桓和徐夫人,无一人不是面色铁青。任羲翎跪得双膝酸痛,嘴唇被咬得没有一点血色,全程耳畔轰鸣着血液的喧嚣,让他就连别人说了什么都听不清。
他只听清了最后任桓用沉痛严厉的声音说出的判决。
“七日后,处刑。”
什么都无需再解释了。处刑便意味着他那些无缘无故被封印的修为要被彻底剥夺,继而赶出门派,而他在当初的臆想,终是在这一天化为现实。
除了换了一个理由之外,简直就是七年前那一幕的完全重现。
七年以来他一直背负着两人的远志,可如今就连这个机会都没有了。
任羲翎不由苦笑,内心却也多少有点欣慰,至少他也能亲身体会一番当时容澜遭受过的是怎样的苦痛,大约也就能理解容澜当时的心情了。
只是这一次,没人能够在最后义无反顾地冲上台去扶持他一把。
容澜断然是不会在的,就算他还在,大约也只会如同其他人那样做一个冷眼袖手的旁观者,在那里欣赏着他的笑话。
嘲弄着他被莫名其妙遭人诬陷的无能。
他的确是对那个毒香囊的来源毫无头绪,不过被关在这阴寒的禁室中无所事事地思来想去,他到底也还是有了一个模糊的猜想。
如果那日他没有执意出去,去那片树林,也没有遇见圣蛊门人的话,或许这荒谬之事也不会发生在他身上。不过若他真的没去的话,或许也再无机会与容澜见面。
就是这样的矛盾,可他无法归咎他人,到头来还是自作自受。
他没什么精神地倚在墙角,禁室中除了从头顶天窗渗进来的那几丝光照之外再无他物。因为是阴天,现下就连那仅有的光线都黯淡不堪,几粒孤零飘动的浮尘让毫无人气的空屋显得尤为凄凉。
他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可能是真的已然麻木了。
不知道他被禁闭之后任桓有没有将此事昭告全门,如若真的告知了,大约也是怀着极度耻辱的心情,那一刻他突兀地有种预感,觉得自己曾经那些荒唐言论或许真的将要一一应验。
天行门门主次子修为尽废遭贬,任桓声名扫地,五门混乱不堪……呵。
太荒唐了,荒唐得令人捧腹。
任羲翎僵硬地扯了扯嘴角,眉眼间却是一片浓重的阴影,那是出现在容澜脸上再自然不过的冷笑,可出现在他脸上,便是极度的不自然。
这一次竟然不是青龙真玉左右的江湖势态。
“哈哈哈……”
他低声笑了起来,有那么点自暴自弃的味道,若是旁人听见,定然是要汗毛倒竖的。只可惜,没有旁人有那等闲心来陪他享受此刻的狂乱。
况且任桓也不可能同意他人来探望的吧,否则于任何人都只会更添几分难堪而已。
任羲翎冷眼盯了那紧闭的木门一会儿,倍感无趣地移开了视线,岂料就在此时那门在一阵骚动之中被有些迫切的动作打开了,突兀涌入的大量日光晃得他眼睛不适,略略皱眉抬手装模作样地挡了一下,其实他也很清楚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
“羲翎!”
徐珩的目光在狭窄的房间中迅速搜寻了一轮,很快定格在了他因深秋的凉意而微微缩起的身影上,当即焦急地喊出声来。
“娘,你来做什么。”
任羲翎适应了一会儿过度刺眼的光线,方才声音平平地回了一句。
待身后之门重新关上,徐夫人步履踉跄,奔到任羲翎身边一下跪了下来,极其心疼地握住了他儿子的手。或许是被冻的,那手已然没了往日里的暖热,仅余下一片冰冷的寒意。
徐夫人对任羲翎的感情,比任桓要深切得多,她望着任羲翎无神的双眼,心间被沉重的悲痛填满,禁不住潸然泪下。
“羲翎,你听娘一句话。娘信你,你好好告诉我那香囊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再回去劝劝你爹,绝对可以挽回……”
就连劝解的场景都与七年前如此相似。
任羲翎嗤笑一声,随即又恢复了满面漠然:“我知道娘信我,但是爹心意已决,说再多也没用的。”
徐夫人垂首而泣,温湿的泪水接连滴落在任羲翎的手背上,她不甘地哽咽道:“孩子,我知道你与你爹的关系不太好,可他也不是那等无情之人,亲生父子之情他总不能不顾啊!”
任羲翎的双眼越发寒了几分。
不是无情之人?不会对父子之情弃之不顾?
任桓何曾在意过他这个儿子,何曾对他有过哪怕一点点作为父亲该有的情谊?
任桓难道不是一直都在将他当作下一任掌门在培养吗,培养不成就干脆丢弃一旁是不是?
如此这般父子之情,真真是感人至极!
“我与他关系如何,我似乎是要比娘更清楚的。”他不咸不淡地回了这么一句。
徐夫人哀痛欲绝地深望着他,泪水止不住地滚滚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