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扯过包裹,打开一看便是满满一兜草药,大致分类归置了,每株都是新鲜采摘的,且还简单打理过,上头尚沾着沁凉的水渍。
梁青不禁心生喜悦,随手拨拉几下,竟在包裹底下摸出了几颗水灵灵的野果。他愣了一下,抬头望向男人消失的方向,抿了抿唇还是掩不住嘴角的笑意,眼底的波光流转反倒显出了年轻人该有的活泼。
梁青心想,他若是能得救出山,便算承了那人的一个人情。虽说一把王府专铸的佩刀造价不菲远远不是几颗药草、野果可以比拟的,但能在他性命攸关之际搭一援手便是天大的恩情了。可能此后一别便再无相见之时,可梁青自认不是薄情忘恩之辈,这份人情总是要记得。只可惜还来不及请教那人的名讳。
收回目光不再多想。野果果肉肥厚鲜美,汁水清凉甘甜,着实解了心头躁火。肚子里填了点东西,梁青的精神头也好了不少。而打理过的草药为他省去了不少麻烦,挑了几颗熟悉的药草简单配置处理一番便重新包扎了伤口,还好山涧下常年湿冷不致于让伤口恶化。虽因右手不便耗了不少时间,但也算大功告成。微凉的药液渗入皮肉内带来的舒适让他不禁喟叹一声。
还有余力的梁青还就地取材做了根简陋的拐杖,看似不甚美观却胜在结实耐用。又重新布置了陷阱后终是乏力,一切也都准备妥当,眼下只等好好歇息待天亮便动身寻路出山。这一夜竟是意外的好眠,许是药草起了作用,伤口不似原先那般火烧似的阵痛;许是那人的出现让他重燃了活下去的希望。
梁青醒来时,山涧内还蒙着灰暗湿冷的浓雾。嘤嘤呤呤的鸟鸣随着山风飘来,不知是早起还是晚睡的虫儿沙沙应和着。他侧耳倾听,感受难得的平静澄澈。
直至第一缕晨光破开深锁浓雾的山涧,他才从容不迫地起身,简单收拾好为数不多的随身物品装进做工粗陋却相当结实的兽皮包裹中,杵着拐杖慢慢向前行去。虽说前路昏暗并不明朗,且艰险难测,梁青胸中却是意气坚定,无所畏惧,心想这总比等死要好得多。
☆、第五章
5
刚下过雨的山路很是泥泞湿滑,更别说这连羊肠小道都算不上的路了。初入秋的雨纤细绵,却似能扎进肌肤里,冷得刺骨。梁青身上的衣物早在摔下山涧时便残破不堪了,而后更是扯了大半下来做了包扎伤口的布条,如今真真算得上衣不蔽体了。
他在山中已兜兜转转了一天,鞋子磨穿了底不说,连权作拐杖的木枝也生生磨平了一寸。又赶上说变就变的阴雨天,却依然四处打转,毫无头绪。梁青抬起头望天,唇色已然泛白。时辰不早了,若是天黑前好没有着落,在这样的深山老林里,这个夜可不好熬啊。落力咬了咬略显单薄的唇,在齿印边缘硬生生挤出一抹异样的赤色,脑子反倒清醒许多僵硬地提起拐杖,继续朝前路探去。
终是梁青命不该绝,在天色彻底暗下去前穿过了那片竹林,一间低矮的竹屋静静地出现在他眼前。拼尽最后一点体力快步朝那处走去,却在竹屋前不小的空地上刹住了脚步。那间分外眼熟的灰熊兽皮正安静地悬挂在门外的竹廊下,梁青深感意外却也知这是情理之中。能在这种老林中行走自如的本就不多,又能叫梁青碰上的有一个便是莫大的缘分了,再多是不会有了。
许是听见外头的响动,木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了,或是天色不算太晚,里头还未点灯,从一片黑暗中走出一个高大的男人。果真还是那人。梁青暗道。男人出来后便只是杵在门口,默不作声地盯着梁青看。梁青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下意识往自己身上瞧,可合身上下最值钱的也就是那个兽皮包裹了,就这还是人家送的。一时赧然,觉着总不好腆着脸皮去求别人施舍援助。
“会干什么?”低沉的声音在梁青耳边落下,像一把铜锤不轻不重地击在牛皮鼓面上,沉着有力却不张扬,一声一声似是震得人心也跟着颤了起来。
他抬起头,有些不确定地说道:“下套?”不是梁青不自信,在一个能剥灰熊兽皮做衣服的人面前他的这些小手段实在是不够看的。果然男人只上下又打量了他一番,便下了决定:“明天晒药草。”
言简意赅,梁青心领神会后暗暗松了一口气。吃力的杵着拐杖跟在男人身后进了屋子。
借着门外微弱的光线粗略打量一眼,梁青就看到房屋虽然只有一间却还算宽阔。屋中布置简单至极,草草分了两边。一边是挂了满墙的兽皮,堆了一地的兽骨、药草,另一边则是一床一桌,连多余的凳子也没有。
梁青还在心中盘算可以在哪里划出自己的落脚之处,男人抬手指了指靠窗的床就转身出去了。梁青还没明白过来赶忙追了上去,那人已取下挂在竹廊下的兽皮披上了。
他心中诧异更甚却也识趣的没有多嘴,只是迟疑地问了句:“这位……壮士,不知该如何称呼?”“熊。”丢下一个字不等梁青再问就阔步跨出了院子,徒留梁青在原地独自为难。
熊?也不知是姓熊还是名熊。那叫熊大哥?又不是如此亲密的关系;熊壮士?怎么说也是要寄人篱下的,不好这般生分;熊恩人?梁青不禁抖了下鸡皮疙瘩,自己都觉得矫情……算了吧,这种事还是明日再作打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