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高轩昂听了很多次了,但这回他不会再说『应该的』。「末将将于今日前往京城,尔后不能再到州府探望大人,还望大人海涵。」
韦曦捏紧了手里的案卷,明明知道他这次离开是为了公事,但他的心里就是不舒服。「高将军何时返回交州?」
高轩昂坦白地道。「快则三月,慢则四月。」
也就是说他回来的时候至少都是秋末了。韦曦低下眼。
「届时,大人肯定好了。雨季也过去了。道路再也不泥泞。屋顶也不会漏水了。」
韦曦字字听在心里,高轩昂画的远程展在自己眼前,虽然他肯定不知道自己这些日子筹划着什么,却直白地命中了他的标的。所谓的心有灵犀便是这样一回事吧。「山高路远,还请高将军珍重。」
那双总是清冷的眸子闪闪,高轩昂瞧着他,一会儿拱手作揖,离开了交州。
那一日,交州下着雨,两人的心里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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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末,雨季刚结束,韦曦便向方翔意借兵。说是为了整修路面云云,不但借了一旅的士兵,还调用民防团的男丁,趁着农闲,自官道开始,一条路接一条路地修着。
过去在郭杰的时代,百姓们从来也不曾拿衙门里的官员当回事,因此,对于韦曦想要修路的行为只当笑话来看。
可一个月过去,两个月过去……先是一条路,接着又是另外一条……百姓们的眸子都是雪亮的,谁看不出来这个面色冷漠的韦大人是个真心想做事的人?
就算眼盲心瞎,但这一条条难行的道路变得平坦又好走,人们走着,车辆经过,再也不会陷进洞里,雨天再也没有泥泞的水花,这一切的一切又岂是平白无故变化得出来的?
没两个月,投入民防团的男丁越来越多,交州百姓几乎是家家投入修路的工作,一个秋天,交州城的几条主要道路焕然一新,百姓们的感情也变得更好起来。
因为主要道路平稳,秋末农获的运送也变得便利起来,百姓们感受在心里,因此,当韦曦开口,要求民防团先停下修路的工作,分组在下雪前至各家修理屋顶时,每个人都说好。这一忙起来,又是一整个月。
高轩昂从京城回来时,已经是冬天了。这一路上,看见交州的改变,不觉一惊。
犹记得自己向他告别时,好像说了什么。那时的韦曦一改清冷,目光闪闪地望着自己。
届时,大人肯定好了。雨季也过去了。道路再也不泥泞。屋顶也不会漏水了。
这一切便是那个明明住在自己隔壁,却不曾在将军府里见面的韦大人做的吗?高轩昂不由得想起他在雨季时东奔西走,像个傻瓜一般站在路边、桥上的样子。
尤其是不在交州的那几个晚上,他总是梦到有个人,那人有双黑如深渊的眸子,满溢着情潮,一次又一次地问他。
你敢说你不是骆天行?
高轩昂每每从梦里醒来,自己的胸口就要发痛,因为,那人总在问他这个问题前补上一句。
我好想你,非常非常地想。
这是怎么一回事呢?这个莫名奇妙的韦大人到底怎么回事?还有,为何自己这样在意一个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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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将军府,高轩昂带回了京城的消息。原来,日前皇上寿宴,甄太师率羽林军谋反,作乱的甄太师、二皇子、甄妃竟当场被禁军格毙。
而一向高高在上的韦相则因为指派手下窥伺朝中大臣、无端攀咬皇子等罪,亦被停职等候受审。
方翔意听闻消息后,特意找了韦曦过来,高轩昂不解,本想退下,但一见着韦曦,又舍不得离开了。
四个月不见,他还是那样,一双狭长的眼缀着极为严重的黑眼圈,而且好像瘦了一些,更憔悴了一点。
韦曦一见门就瞧见高轩昂,虽然脸上露出无所谓的表情,心里却是百感交集。如果可以,他真想……真想跟他独处,就算不说话,不做任何事,只要与他一起就好。这一次,他绝不会再蠢笨的说那些,我很想你,很想很想的傻话,也许,就是只谈谈他离去后,交州发生了什么,也许,什么也不说。
就在两人思绪飞扬的当下,方翔意已经将京城的消息说了详实。
韦曦被拉回现实,沉下眼,将现今的局势想了又想,细声道。「韦德的势力不只如此,区区停职不足以对他造成威胁,再说,他的母亲可是皇上的亲姑母。」
「的确,皇上耳根轻,听不得好话。」方翔意点头。「只怕没几日,韦德就要重返朝廷了。」
听着韦曦与义兄的对谈,居然是分析局势?
只见韦曦又道。「一旦韦德重返相位,头一个要对付的应该就是宗主。」
从韦曦口中吐出宗主二字,难道……高轩昂不由得一愣,韦曦居然是凤凰盟人吗?可,先前让盟众调查的结果中,从来不曾有过这样的讯息。
方翔意嗯了一声。「我想也是。现下他一个人在京城里,东宫初复,怎么能不让人担心?」
「将军不是说了,七皇子也在京城吗?以七皇子的聪明才智,应当瞧出京城里的山雨欲来,联合凤凰盟与非凡门之力,就算不能将韦德压下,保宗主周全应该没有问题。」
方翔意深沉地瞧了韦曦一眼。「难得你如此了解小七。」
小七便是七皇子了。高轩昂揉着手指。是了,他怎么忘了韦曦曾经是皇子伴读?这个皇子应该就是宗主吧?所以,他与兄长早就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