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安抬头望去,那对云上城的年轻男女正在并肩而行,走在大街上,缓缓远去。
年轻男人似乎是这座集市的管事之人,与店铺掌柜和很多包袱斋都相熟,打着招呼。
年轻女子言语不多,更多还是看着身边的男人。
她的眼睛在说着悄悄话。
陈平安双手笼袖,安安静静看着这一幕。
风景绝好。
此处的街上游客,因为皆是修行之人,比起凡夫俗子逛庙会,走店铺遇摊贩,便要沉默寡言许多,而且耐心要更好,几乎都是一座座包袱斋都逛过来,但是轻易不开口询问价格,脚步缓慢,偶尔遇见心目中的一眼货,才会蹲下身仔细端详一番,有些勘验过后,觉得自己心中有数了,就默默起身走开,有些则会尝试着砍价,一般都是开口便要拦腰砍,好脾气的摊主就拗着性子讲述那件仙家器物的来历,是如何来之不易,大有渊源。脾气不好的摊主,干脆就不理不睬,爱买不买,老子不稀罕伺候你们这帮没眼力的穷光蛋。
陈平安很快就迎来了第一位顾客,是位手牵稚童的老人,蹲下身,又扫了一眼青布之上的各色物件,最后视线落在一排十张的那些黄纸符箓之上。
老人定睛凝视那五种符箓。
符纸十分普通,丹砂品质不俗。
可是符箓的最终品相,以及画符的手法。
不同符箓,又有高低之别。
老人很快心中就有了一个估价,必须要开口讨价还价了。
不曾想今夜只是带着自己孙儿出城散心,便有此意外收获。
老人伸手指向一排雷符,微笑道:“店家,这道雷符,单张购买,售价如何?”
陈平安笑道:“一张雷符,十一颗雪花钱,十张全买,百颗雪花钱。不过我这摊子,不还价。”
老人点了点头,笑道:“符是好符,就是符纸材质稍稍逊色,承担不住这道雷符的全部威力,打了不少折扣,再就是价格贵了些。”
陈平安笑着不说话。
对方最少也该是半个行家。
那就更不需要他多说什么了。
老人便又问了土符和水符的价格,大致相当,一张符箓相差不过一两颗雪花钱。
雷符最贵,毕竟雷法被誉为天下万法之祖,何况龙虎山天师府的立身之本之一,便是那“雷法正宗”四字。
不过按照齐景龙的说法,这天部霆司符,若是配合黄玺符纸,才可以卖出一个凑合的价格,不然在寻常市井黄纸之上画符,威力实在太一般,寻常的中五境修士,都未必入得法眼。
结果被陈平安一句“你齐景龙觉得不一般的符箓,我还需要当个包袱斋吆喝卖吗”,给堵了回去。
最后老人视线偏移,问道:“如果老夫没有看错,这两张是破障符别类?”
陈平安点头道:“高人相授,不传之秘,世间独此一家,我苦学多年才能够画符成功,但依旧只能保证十之五六的成功,符纸浪费极多,若是贱卖,便要愧对那位高人前辈了。”
老人抬头看了眼身穿黑袍、背负长剑的年轻摊主,犹豫片刻,问道:“店家能否告之两符名称?”
陈平安心中大定。
是个当真识货的。
陈平安反问道:“世间符箓名称,往往契合符法真意,本身就会泄露天机。敢问老先生,江湖武夫狭路相逢,捉对厮杀,会不会自报拳法招式的名称?”
老人笑道:“当然不会。”
陈平安说道:“若是老先生买符,哪怕只有各自一张,我也愿意为老先生泄露这两道天机。”
老人忍住笑,摇头道:“莫说是做符箓买卖的店铺,便是店家这般云游四方的包袱斋,真想要卖出好符,哪怕泄露一丝符箓真意,也是正常事,不至于过分藏掖。”
“好东西不愁卖。”
陈平安说完这句话后,微笑道:“不过就凭老先生这份眼力劲儿,我就打个商量,只需买下一张符箓,我就告之两符名称。”
老人身边那个蹲着的稚童,瞪大眼睛。
娘咧,这家伙脸皮贼厚。
老人竟然点头道:“好,那我就买下此符。”
老人伸手指向那张剑气过桥符。
陈平安笑问道:“老先生就不先问问价格?”
老人说道:“世间买卖,开门大吉,我看店家是刚刚开张,老夫便是第一个顾客,哪怕是为了讨要个好彩头,卖便宜一些也应该,店家以为然?”
陈平安点头道:“原价十五颗雪花钱,为了这个彩头,我十颗便卖了。”
剑气过桥符,若是符箓真意可以折算神仙钱,当然要比那天部霆司符、大江横流符与撮壤符高出太多。
但是山上仙术与重宝,一向是攻伐之术宝远远价高于防御,而破障符又是天下符箓一脉的入门符,所以卖家很难抬价,靠的就是薄利多销,以量取胜。往往是山泽野修更需要攻伐术宝,而谱牒仙师更愿意为破障符之流掏腰包,因为后者人多,消耗大。
老人从袖中摸出一只钱袋子,取出十颗雪花钱,递给对方。
陈平安收下钱后,刚要随便捻起一张过桥符,不曾想老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