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山伯原本很开心。
哪怕知道祝英台只是没办法才跟自己一去赴任,哪怕知道马文才只要一声召唤她就会回去,可此时他们坐在驶往未来的马车上,吹拂着轻风,迎面扑来着草香,还是让他抑制不住内心的欣喜。
不是和其他人,只有他们两个人。
可祝英台的一句话,彻底让他从幻想中回到了现实。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祝英台看透了他内心里那些卑鄙的想法,甚至已经发现了什么,而用这种方式来提醒他、警告他。
可当他抬起头,看到祝英台同样迷茫、继而从迷茫中醒来大惊失色的表情时,梁山伯的心又安定地往胸腔里放了一放。
她毕竟不是那样会含沙射影的人。
“我不知道。”
梁山伯手中编织的蒲团不知道什么时候错了一步,他不得不一点点拆开,准备从错误的源头开始纠正。
“我从没见过高门女,更不知道高门女和穷小子会如何。”
他纠正着手中的错误,越拆越和自己生着闷气,却不得不按捺着自己的脾气,平心静气地和祝英台说话。
“不过既然我没见过高门女配穷小子,甚至连听都没有听说过,说明这世上就不可能发生这种事情吧……”
梁山伯抬起头,笑得温柔。
“连发生都发生不了的事,又何谈长久与否呢?”
“你别笑了!”
祝英台看着他,乍然开口道。
“你要不想笑,就别笑了。”
梁山伯的笑容突然僵硬在脸上。
“还有这个,既然拆起来这么麻烦,就不要拆了。”
祝英台伸手摘掉了梁山伯手中的蒲团,又塞给他一根新的草芯。
“……重新做一个,也许比拆掉重做还要快些!”
梁山伯握着被塞进手里的草芯,怔怔道:“可是已经那么长时间了,怎么能够就这么扔下它……”
“其实你不做也可以的。”
祝英台抚了抚身/下/的稻草,认真地说:“我没那么娇气,真的。就是有点颠,不过去浮山堰不也是这么颠过来的吗?掉水里的时候我们还用脚走了那么长一截路,你还记得吗?”
梁山伯握着草芯,忽然哈哈大笑。
“是,是,你本就不是那么娇气的人!是我太自大,小瞧你了!”
“那你还编什么?”
祝英台见梁山伯并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好奇问。
“你不是那么娇气的人,但我还是想要在力所能及的范围里让你舒服点,你是跟着我出来的啊。”
梁山伯笑着放下手中的草芯,重新捡起被祝英台丢下的蒲团,头也不抬地继续做着。
“虽然我不是马文才那样厉害的人,可这点小事还是办得到的。”
祝英台愣了一下,最终将它归结为男人奇妙的自尊心,也就随他去了。
也许是心情好了的缘故,梁山伯的蒲团做起来很快,刚刚错误的地方也被重新编了进去,很快的,一个漂亮的蒲团就成了形。
“很多年没做过了,手艺还没丢掉。”
梁山伯摸着自己做的蒲团,感慨良多。
“我小时候,就是跟着我娘做这个,再卖给道观里的道长们,才能继续读书识字。”
“给……”
他将蒲团放在祝英台面前。
祝英台抱起蒲团,好奇地左看看,右看看,这蒲团就像是梁山伯的人,虽不精美,却扎实厚重。
“谢谢你。”
祝英台坐在蒲团上,只觉得心暖暖的,整个人都柔软了下来。
看到这样的祝英台,梁山伯也忍不住如同马文才一般,伸出手去摸了摸她柔软的发顶。
“不用客气。”
“你刚刚问我,高门女和穷小子会长久吗?”
他突然以安静地语气,重复起祝英台的话。
“咦?那个,那是我的胡言乱语,你可以不必放在心里的。”
祝英台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又提起了这个,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脸。
“我不知道别人,但我知道,如果是你的话……”
他笑着说。
“一定没问题的。”
***
不同于已经确定前程的梁山伯,会稽学馆里的所有人都在为自己未来的命运奋斗着。
谢举已经决定选拔已经用“射策”的方式,这让许多已经花了大价钱买来各种策论、或是请家中门生做策的士生都咬牙不已。
所谓射策,就是考官事先准备好比人数多一倍的题目,放置于竹筒内,搁在自己的案头,由考生自行选择其中一个作答。
如果竹筒内的题目没有把握的,可以再换一次,但换过之后就会影响到考官对这个考生的印象,一般不会有什么好的名次。
因为是选拔天子门生,考试只允许甲科的人参加,竹筒也只能换一次,名次分甲、乙两等,甲等五人,其余皆是乙等,其实就等于是只有考到甲等才能得到天子门生的名次。
所有人都不知道谢举会在竹筒里写什么,只知道题目会从《五经》里出。没有人会怀疑谢举的能力和公正,于是这段时间所有人都埋头苦读,扒着五经逐字逐句地猜测会有什么题。
也许是马文才的话打动了傅歧,也许是傅歧自己想明白了什么,考试方式被发布的第二天,傅歧就重新振作了起来,剃须沐浴更衣将自己打理干净不提,每日还读书读到深夜。
他甚至央求了马文才帮他选上十几个论题,一道道主题的做策论。
傅歧是由傅翙亲自开蒙的,其实基本功